第1章 山川行止

“家里大门的密码是993401。”

祝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个短信已经足足二十分钟,从开头第一个家字到最后一个数字1,他都觉得这一切明晃晃写着两个操蛋。

手边放着一杯秘书贴心送来的玫瑰迷迭香柠檬草降火花草茶,还有一小碟现烤的曲奇饼没胃口吃。

他盯着手机像是盯着一头会咬人的怪兽,拿了两遍都没拿起来,指尖戳了两下屏幕,实在按不下去就随手一挥眼不见为净。

总裁办公桌很大,手机自由滑行了一会危险的半个身子落在桌沿,另外半个身子随时打算掉下去。

祝川又伸手把它捞回来。

发短信的人像是在写文件,严肃正经措辞简便,末了还放了一个落款,薄。

其实不写落款他也知道是谁,他的新鲜结婚对象,三个小时以前他的秘书刚带着一大份文件让他签署。

其中包括已经签了字的婚姻契约书、婚前财产公证书、婚后需要双方履行的守则制约等等,条条框框繁复至极。

闪婚,祝川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和前男友上个床,多么普遍的概率事件。

谁看见优秀的前男友不鸡儿一硬以示尊敬,但硬到结婚的地步也……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祝总,易先生来了。”秘书华絮站在外面,还没报告完就见一个男人探头凑了进来,“哎哟咱们交际花怎么着,萎了?”

祝川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嗤了声:“华絮,给他倒杯洁厕灵,嘴这么臭。”

“……”

易贤扯了张椅子坐没坐相,跷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祝川心里烦,“有事儿说,没事儿滚蛋。”

易贤看着他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心里有了八分数,“殊易,我听说薄行泽来了,真事儿假事儿?”

易贤和祝川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哥们儿,改完名也习惯叫他以前的名字。

祝川“昂”了一声。

“他真来了啊,你见着了?那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你俩没打起来吧?”

“打了。”

不仅打了,还是脱光了打的,甚至于见了血。

他公司那些属下估计都想不到,他们清冷沉郁的薄总西装之下的后背全是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就连肩膀上也都是牙印。

“啊?真打起来了?你没受伤吧?”易贤说着去捞祝川肩膀,结果把他的深蓝色真丝衬衫硬生生扯成个露肩晚礼服。

吻痕、指痕覆盖在细致肩头,锁骨有点肿,透着一股被凌虐过的惨状,一按脖子,连那个不存在腺体的部位都被咬破了皮。

“啊这妖……妖精打架啊?”

祝川用力扯上衬衫盖住暧昧痕迹,冷冷扫了他一眼,“有事没事?没事就滚蛋。”

易贤很少见他生气,这人一贯心思比海深,有什么全藏在心里表面一派满不在乎毫无执念的样子,仿佛下一刻死了也没关系。

这是第二次见他失控。

头一次疯了似的消失了三天,被薄行泽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从那以后俩人就在一起了,他那么骄傲一个小孔雀似的少爷,把自己浑身的刺都软化了,全权交付给薄行泽。

易贤觉得有点不妙。

“你跟薄行泽,上过床了?”

祝川“嗯”了声,桃花瓣似的薄薄一层敛下来,莫名让人觉得透着孤寂脆弱。

易贤看他恹恹的,拉着椅子凑近了问他:“哎兄弟我一直没问你,当年你到底为什么跟他分的手啊?明明那时候你俩如胶似漆,你一Beta恨不得把自己当个Omega给他弄。那时候薄行泽对你也是真的好,虽然老是一副冰山脸,但我也看得出来那祖宗是真心喜欢你,咋就分了?”

祝川神色微顿,随即掩饰殆尽,“没什么理由,尺寸不和罢了。”

易贤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想了想也认同了,“也是,那时候咱们一块体检你记不记得,我们一帮Alpha过去撺掇激他信息素,舟子还不怕死要去看他尺寸,结果跪了一地。后来一块儿上厕所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大是真的大,你也很牛逼能受得了他。”

祝川拨了下戒指盒,似笑非笑地扬起眼尾,“少搞点黄色,你没事儿干了上我这儿吹他,你一Alpha也有发情期?”

易贤缩缩脑袋,“不了,我吃不消,算了不说这个。哎你听说没有,他好像跟红叶集团的那个太子爷好事将近了,都说他已经标记徐言了,有谱没谱儿啊?”

“没谱儿。”

易贤看他一眼,“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祝川伸出手,掌心里躺着红色丝绒盒子,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的没有血色。

易贤伸手捞过来瞧了一眼,“哟,这是打算定下来了?连戒指都买好了准备求婚?哪家的Omega还是Beta,我帮你弄场子?”

祝川:“薄家的,Alpha。”

戒指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华絮刚泡好茶准备敲门,一听见声音快步跑进来,尖声叫道:“易先生!您怎么摔倒了!”

“没事没事。”易贤从地上爬起来,恨不得掐住祝川的肩膀晃:“不是,你怎么想的?跟他求婚?”

“不是我跟他求婚,是他让秘书拿着婚书来让我签。”祝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古董挂钟,“按照他秘书做事的效率,现在我跟他应该是被法律约束的合法夫妻了。”

易贤捏着戒指盒刚想问为什么是秘书来,一下子反应过来如果是他亲自来祝川一定不肯结这个婚,搞不好还会指着门让他滚蛋。

他让秘书带着婚书过来,吃定了祝川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这个脸反悔。

易贤由衷感慨:“说真的,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薄行泽都不是人。”

祝川脑海里浮现昨天晚上那个双眸赤红、又狠又深仿佛理智崩碎的男人,点点头,“你说得对。”

“殊易,你怎么想的啊?真就由着他这么吃定你?”易贤虽然对他们分手的事知之甚少,但私心里还是偏向他的。

祝川垂了下眼,怎么想的,他能怎么想?

那天晚上他再次尝到了久违的鼓涨和疼痛,硬生生撕开他尘封的记忆和内心潜藏的不甘恶意。

他满脑子都是薄行泽也曾经这样抱别人,汗水低落在别人的眼睛里,那双禁欲冷漠的眼睛染满情欲,像一头野兽般不知餍足?

他心里不愿意,咬着薄行泽的肩膀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在最深的那一下仰起头蛊惑他,“悔婚吧好不好,娶我。”

……

祝川合上戒指盒,“没怎么想,这个婚迟早要离的。”

**

晚上八点,华灯初上。

薄行泽有些疲惫的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缓解酸涩,私人手机非常安静,连亮都没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