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子

来人名叫贝蕾卡,是个梳着棕色麻花辫,脸上长着小雀斑,年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邢烨打开门看到贝蕾卡的瞬间,这段介绍便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他用余光瞄了眼黑白手环,发现手环变成透明状,想来NPC应该是看不见的。

手环上有一行只有邢烨可以看到的字:故事背景已自动更新。

还好,没有坑到连人名都不告诉他的程度,应该是当克莱尔应该认识的人出现在面前时,系统会给予最基本的介绍。

真的只是最基本的名字而已。

邢烨低头看向比自己矮许多的贝蕾卡,见她抱着一个大木盆,里面装满衣服,身材矮小的她似乎十分吃力,邢烨便自然地将木盆拿过来,轻松地单手抓着。

贝蕾卡的雀斑上浮现出一丝红润,她一把搂住邢烨空闲着的胳膊,脸蹭着他的手臂,娇声说:“克莱尔你最好了!”

邢烨与女性只有工作层面上的接触,这样的亲密举动让他略有不适,还是考虑到人设问题,才勉强忍住,没有将贝蕾卡一把推开。

不过这种亲密举动也有好处,不认路的邢烨只要跟着贝蕾卡,便轻松走到河边。

这个世界的气候似乎是初春,河水冰冷,贝蕾卡将手浸在水中,没一会儿双手便冻得通红,一边洗,一边痛苦地捂着肚子。

邢烨:“……”

他们公司主打面对的客户就是女性群体,就算他从未与女性有过亲密接触,也在市场调查中知道,贝蕾卡遇到了特殊情况,本就是没长开的女孩,特殊时期接触冰冷的河水对未来发育不好。

“别洗了。”邢烨说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清澈开朗,而且是女声。

“不行,”贝蕾卡小脸苍白,摇摇头说,“家里的黑面包快要吃完了,我得尽快洗好这些衣服,才能领到钱买食物。”

原来是中世纪靠洗衣为生的贫民少女,虽非农奴,过得也十分艰苦。

“我洗,你在这里休息。”邢烨单手将贝蕾卡拎起来,拽到阳光照射的位置,自己拿过木盆,吭哧吭哧洗了起来。

邢烨家境富裕,不过父母很注重培养他的自理能力,高中便将他送入私立寄宿学校,体验全军事化管理,洗衣打扫内务对他而言是小事。

贝蕾卡一脸感激地望着邢烨:“谢谢你,克莱尔,等你不舒服的时候,我也会帮忙的!”

你大概没有这个机会……邢烨一边搓衣服一边暗暗想道。

贝蕾卡找来一些干草垫在身下,靠在河边的树木,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很快睡着了。

邢烨将所有衣服拧干扔进木盆时,透明手环上又弹出故事背景更新提示:“心地善良的克莱尔刚刚洗完衣服,就见河边不远处闪着亮光,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面银色的镜子。

克莱尔一直想拥有一面传说中的镜子,她走过去拿起镜子的手柄,看到了自己的脸。”

邢烨顺着提示走过去,看见一面有着手柄,镜面约女子手掌大小的银色镜子正倒扣着摊在河边的淤泥中。

脑海中的背景提示音还在继续:“克莱尔小心地回头看贝蕾卡,见她正在打瞌睡,便将镜子揣进了自己的怀中,紧贴着胸口,心脏如小鹿一般‘噗通’‘噗通’乱跳。”

邢烨如声音所说一般转身,果然贝蕾卡已经睡着了。他垂目俯视泥泞中脏兮兮的镜子,微微抬腿,用脚尖将镜子踢回河水中,镜子悄无声息地沉入河底。

宛若旁白一般的背景音顿时像信号不好一般发出“嗞啦嗞啦”的杂音,透明手环上闪烁着“错误待修正”的提示。

邢烨嘴角微微翘起,露出进入黑白世界后第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的实验成功了。

将故事重要道具镜子踢回河中是为了验证三件事:

第一,所谓与命运对抗,究竟要抗争到什么地步?是在现有故事背景、游戏框架中进行小幅度的抗争,以一名平民女孩的身份策划中世纪农民起义、女权意识觉醒或者通过提高生产力抬高自身地位等在不违背当前社会背景的前提下对身份进行的改变,还是干脆打破次元壁,无视内容提示,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可无视一切规则。

而他无视提示的举动让系统发生了的紊乱,自己却未得到任何惩罚,代表系统对“拒绝”、“反抗”一类的行为非常宽容。

牺牲幸运值换来的是不受规则束缚的自由。

第二,在传统RPG游戏中,他这种明显忽略重要道具的行为,会大概率引发烂尾结局,诸如“克莱尔因为惧怕律法没有捡起镜子,如其他平民女孩一般,嫁给一个爱打人的丈夫,终日劳作,度过了贫苦、被病痛折磨的一生”一类的结局。

不管对方阵营三人设定了怎样的结局,前提一定是故事必须展开,而邢烨连剧情线都没有进入,又何谈结局。如果系统判定这个结局成立,那他就可以直接获胜了。

第三,当第二点未能成立,剧情继续下去时,邢烨想要看看系统要怎样修正故事线,让克莱尔得到镜子。

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结局提示音,镜子也不会违背物理定律从河底飘上来。邢烨拿起装满干净衣服的木盆,叫醒贝蕾卡。

“洗完了,我们走。”邢烨说。

“咦?这么快?”贝蕾卡看看邢烨木盆里的衣服,“我平时要洗好久。”

“我力气大。”

贝蕾卡翻了下衣服,每件都洗得很干净,她开心地回家将衣服晾好,到晚上领过钱后买了六个黑面包,塞给邢烨五个,自己只留下一个。

邢烨知道贝蕾卡家中有母亲和弟弟,一个黑面包根本不够吃。

他只拿了一个,将剩下四个还给贝蕾卡,雀斑麻花辫女孩连忙摇头:“不不不,今天的衣服是你洗的,我一直在休息,只要一个给母亲和弟弟分着吃就好,我就不用了。”

“我不爱吃。”邢烨硬是将黑面包塞回去,不再理会贝蕾卡,冷漠地走回木屋,将门关得紧紧的。

贝蕾卡擦了擦眼泪,抱着黑面包在门外喊道:“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说完“蹬蹬蹬”跑回家,留下邢烨一人对着月色一边咬着黑面包一边沉思。

邢烨不是多注重伙食的人,忙碌的工作让他经常忘记吃饭,食物对他而言只是填饱肚子的工具。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黑面包实在是太难吃了!

就着冷水勉强将黑面包咽下去,邢烨坐在干草床上,翻着手环中的信息。

一整天未见主线剧情更新,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应该有变化了吧。

果然,当圆月爬上枝头时,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人烟稀少的贫穷村庄,简陋的木屋,独居女孩,深夜敲门声,这几个条件联系在一起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不过邢烨早有准备,他透过木墙那十分漏风的缝隙,悄悄向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