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原来这便是真相,原来这就是因果。但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到底谁欠了谁的债?到底哪些改还?到底我是谁?何业的后代?和氏的子孙?李庭的儿子?还是青山派道名乐越的弟子?乐山、乐水、乐世、乐生、乐家庄、灵固村。

我究竟该是谁?乐越茫茫然站着,朦胧中似有一幅幅图景从眼前掠过,左胸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咬紧牙关,狠狠一拳砸向身侧的虚空,高声道:“卿遥师祖,我知道你必定在附近,徒孙已经被你老折腾数次,你是否该坦率相告,屡屡将我带进幻梦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空茫茫只有雾气的天地间没有回音。

片刻后,有悠扬的笛声响起,乐越和昭沅眼前的雾气中,又晕开一副图景。

只是这幅景象,与以往,都大不相同。

这幅图景中的天,是赤红色的,苍凉的大地上只有黄色的沙土和褐色的山石,有两人站在光秃秃的峭壁上,凤卷动其中一人浅青的衣袂和另一人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妖魔残部已被困在弹天谷,不用几日,此战应该就可以彻底结束了。只是魔帝勇猛,恐怕难以灭他。”

那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冷冷道:“那么,使君日夜盯着本将,难道是疑心我再通风报信?”

青衣人随他转过身:“不,小仙知道将军不会再那么做。小仙奉玉帝法旨前来,是为帮助将军,绝无监督之意。”

黑衣人注视着远方:“也罢,如今我已是整个天庭的罪人,你即便监督着我,也是应该的。凤使既然要帮助本将,我正有一事,想托付于你。”他解下腰中佩剑,递与那名青衣人,“三界之中,只有我知道如何斩杀贪耆,可单凭我之力,恐无法将他灭杀。此剑名少青,与我常用的云踪剑本是一双,都是三界中最锋锐、灵气最盛的兵器,倘若我不能完全斩杀贪耆,便要请凤使相助,务必将它彻底镇封。”

青衣人抬手接过剑,郑重道:“小仙即便形神俱灭,也定不辜负应泽将军所托。”(应泽和凤凰老早就认识了)乐越的脑中彻底混沌成一片,双手抱头,头壳,左胸,都剧烈地刺痛起来。昭沅慌忙搀扶住他,脚下猛地一空。

迷蒙中,乐越挥手想驱散眼前的浓雾,有谁抓住了他的双手,提起他的领口晃了晃,耳中像从高处摔下般嗡的轰鸣一声,身下感觉到了踏实的土地。

有人在他耳边喊:“越兄,越兄……”

乐越感到深深的无奈:“这次又到哪里了……师祖,你能不能别再出谜题,直接告诉我实情?”

几滴凉凉的水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怎么办?乐越他开始说胡话了……老乌龟你不是说他能好的吗?为什么越来越严重了?乐越如果死了,我就去烧了地府!”

嗯?乐越竖起耳朵,这个声音……貌似不属于卿遥师祖的梦境,依稀是琳箐。

乐越的领口又被拎住了,琳箐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一点点水滴再次落在他脸上。

“乐越,你醒一醒,快醒过来!”

杜如渊的声音在不远处凉凉道:“琳公主,照你这么天天摇下去,我看越兄这辈子都难醒过来。”

乐越的领口一松,后脑咚地磕到地面。

琳箐怒喝道:“杜书呆,你说什么风凉话!你的乌鸦嘴如果敢好的不灵坏的灵,我就把你……”

乐越睁开眼皮,捂住后脑,挣扎着坐起来:“不用把杜兄怎么样。我醒了。”

正在跳脚呵斥杜如渊的琳箐慢慢地转过身,睁大了眼眶发红的双眼,突然用手捂住嘴,哇地哭了出来,狠狠一拳砸在乐越肩膀上:“你,你终于醒了!”

乐越被砸到的肩膀处传出一声闷哼,昭沅从他的领口中摇摇晃晃探出脑袋。琳箐在它龙角上弹了一下:“还有你!我真以为你们醒不过来了。”

乐越从没想到琳箐也会哭,一时有些无措。

琳箐抬袖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忽然又笑起来:“不过,你们醒了就好了,醒了……真好。”

乐越转头打量四周。

他现在身处一间既奢华又奇怪的房间内。

房间的地上铺着清凉的竹席,但既没有桌子,也没有床。他睡在房间的角落里,另一处角落摆着几个漆盘,上面放置着精致的瓷器银碗还有水晶盘,盛满了瓜果点心。

墙壁上挂着琉璃灯盏,里面燃烧着四五根手指那么粗的蜡烛,整个房间亮如白昼,但墙壁上却空荡荡的,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石门。

琳箐站在他的身边,不远处杜如渊和商景席地对坐,两人之间摆着一张棋盘,最令乐越惊讶的是,他和杜如渊的双手双足都绑着颇粗的铁链,铁链另一段被钉子牢牢固定在墙上。

乐越有些搞不懂眼前的情形:“这是……”

杜如渊捏着一枚棋子,简洁明了地告诉他:“越兄,我们蹲了。”

乐越仍未反应过来:“蹲?”

杜如渊淡定地把棋子按上棋盘:“蹲牢房。这里是安顺王和太子为我们特地布置的大牢。”

乐越看看画着精致花纹的房梁:“这牢房不错啊。”他动静一大,左胸立刻刺痛起来,琳箐一把扶住她:“小心一点,伤口别裂开。”

乐越将身体倚靠在墙上:“不碍事,凤凰一刀都没有结果掉我,养好伤更是小意思。不过当时我还真当自己要完了。是了,我中刀之后,到底怎么样了?”四下张望,“应泽……殿下哪里去了?”

琳箐冷笑两声,抱起双臂在乐越身边坐下:“不要提那个外强中干的老龙!提起就上火!成天吹嘘什么本座要灭天,本座要覆地,结果好嘛,场面刚铺开,战都没战,它就晕了,傻龙都比它强!”

杜如渊长叹。

琳箐翻开墙角的一团布,从里面拖出一本书,蓝色的封皮上趴着一只蜥蜴状的黑色物体,两只爪子紧紧抱住书的一角。

“看,它从那天到现在就是这副死样子。”

奇玄法阵书五个大字跳入眼中,乐越的左胸处抽了抽,书册上有一处被洞穿的残破,染着暗红色的血痕。

应泽蜥蜴般的身体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肚皮也不见起伏,昭沅飘到它身边,小心翼翼用龙角碰碰它的身体,再用龙尾在应泽脊背上拍打一下,应泽依然没有动。

琳箐粗声道:“老龙没事,它是自己故意搞成这个样子的。”

那天,在宗庙中,乐越被凤梧扎了一刀后,琳箐和老龙都发了狂,琳箐把凤桐打了个半死,老龙则招云唤雾,俨然一副要毁天灭地的架势。赶上前救治乐越的商景从乐越胸口拔出匕首,发现匕首被乐越怀中的两本书挡住,没有扎到心脏。商景从乐越怀中取出那两本书册,老龙法力招出的罡风卷开了书页,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