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周雅厚的助理是周家一个旁支的, 中文名字叫‘周超’, 周峻茂上台后, 这个人就因为挪用公款被捕入狱了, ” 周怀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 “后来因为在狱中伤人, 又一再试图越狱, 他的刑期不断被延长, 我辗转托人找到了一点线索, 据说这人还活着,已经七十多了, 出狱以后隐姓埋名, 躲在C省的一个小镇上。说来也巧,他出狱的时间正好是郑凯风把假DNA结果交给周峻茂的那年,你说会不会……”

陆嘉举着个冰激凌,正若有所思地往四周看,闻言一笑:“很可能, 你妈也误以为你不是周峻茂亲生的, 为了保护你, 当妈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个周超一直没被找到, 弄不好就是她藏起来的。”

经过在燕城的生死时速,陆嘉那大脑袋警觉地一转,周怀瑾心里就紧张, 连忙也跟着往四周乱看:“怎么, 不会又有人跟着我们吧?”

陆嘉眯细了眼睛笑起来:“你才发现么?估计你一回老宅,就被人盯上了。”

周怀瑾:“什么?!”

头天晚上,陆嘉以“人太多,不要添麻烦”为由,没和周怀瑾回周家老宅住,只是派了个两个保镖陪着他,剩下的人去了事先订好的酒店。

周怀瑾当时也没在意,因为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放松睡了安稳觉,万万没想到那些要杀他的人居然阴魂不散地跟到了这里。

周怀瑾蓦地扭头看向陆嘉:“你早知道……”

“放心,他们昨天不会动你,”陆嘉围着冰激凌舔了一圈,他那舌头就跟有倒刺似的,一口下去,冰激凌消失了一半,“他们在这边人路没你广,首先要弄清楚你要去找谁,才好以逸待劳,把你们一网打尽。”

周怀瑾:“……”

并没有听出哪值得放心。

陆嘉稀里哗啦地舔着冰激凌,抬手搭上周怀瑾的肩膀,不让他左右乱看,推着他往前走:“你没发现我的人也没来齐么?走吧,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费总吗?”

曾经跟在周雅厚身边的这位老人,住的地方十分偏僻,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小院子,家里没什么装饰。院门口是刚扫过的,倒也还算干净,陆嘉冲跟着自己的一个小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刻机灵地四下散开,在后院埋伏好。

周怀瑾这才走过去敲门,片刻后,里面有个女老外通过门口的对讲机应声,询问是谁。

周怀瑾看了陆嘉一眼,陆嘉点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报出了周超的化名:“请问他是住在这里吗?我姓周,是他老朋友的儿子。”

屋里沉默了一会,一个东南亚模样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紧张地看了看他们这一伙不速之客,十分勉强地笑着说:“我想你们说的可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我们是上个月刚搬过来的。”

周怀瑾皱了皱眉,从兜里摸出一张老人的照片:“那请问之前的住户您见过吗,是这个人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把照片接过去,不知她是脸盲症还是什么毛病,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是很确定……”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一声爆喝:“站住!”

女人手一哆嗦,脸上的惊慌神色再也藏不住,照片掉在了地上——原来她一直在拖延时间!

陆嘉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只见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飞檐走壁地翻过了后院的篱笆,趁着保姆在门口吸引不速之客的注意力,他老人家撒腿就跑,一看就没有风湿骨病,腿脚利索得活能去参加跑酷。

陆嘉伸长了脖子,感叹道:“嚯,老当益壮!”

可惜周超没想到来找他的人早有准备,一见他露面,埋伏在后院守株待兔的人立刻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地把动如脱兔的老头逮回来了。陆嘉弯腰捡起女人失手掉落的照片,本想说句什么,搜肠刮肚好一会,发现当年在学校里学过的外语就剩下了“谢谢”“再见”和“早上好”,只好大仙似的闭了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一幕被人拍了下来。

陆嘉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商务车里,有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放下望远镜,调整了一下狙击枪的角度,同时把周怀瑾、陆嘉,还有被一群人按着的老人照片发了出去,询问雇主:“确认吗?我们要动手了。”

与C省小镇相隔十几个钟头时差的中国燕城,此时已经是夜幕低垂。

张春久拿起电话,一言不发地听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沉声对张春龄说:“有人去了东来公司找他。”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秘密送走张东来兄妹之后,张春久找人假扮张东来,照常在公司出没——这几天公司里人不多,也没什么事,假张东来戴好口罩墨镜,只要避免和值班员工说太多话,混过去不成问题,能给人造成一种“春来集团”里一切照旧的假象……只要没人去特意找他。

调查组为什么突然要找张东来?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兄弟两人对视片刻,张春久拉开窗帘,往外望去,城市里华灯初上,透过朦胧的雾气,喜气洋洋地弥漫开来,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样子。

宁静得他心生不祥的预感。

这时,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沉声说:“张董,我们已经锁定周怀瑾了,他找到了一个叫周超的老人,想向您请示,立刻动手吗?”

张春龄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看见手机里传过来的照片十分清晰,老华人正一脸惊惧地看着周怀瑾,他满脸沧桑、面如土色,可是时隔多年,张春龄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周雅厚身边的人,到恒安来过。”

张春久一把抢过手机:“为什么他还活着?周峻茂和郑凯风这么多年一直在干什么?”

“我倒不觉得奇怪,郑凯风贪财好色,周峻茂优柔寡断,俩人亲如兄弟又貌合神离,中间还夹着个周雅厚的女人,出纰漏也实属正常——稍安勿躁,正好趁这次斩草除根,让他们动手吧。”张春龄不慌不忙地说,“没关系,我不相信他们能有什么证据,我也不相信四十年前的事,他们还能挖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东来不在又怎么样?送儿子出国犯了哪条国法?”

张春久定了定神:“大哥,你还是先避一避吧。”

张春龄不置可否:“你呢?”

“我的调查还没结束,这么走了反而是不打自招,我留下处理后续的事。”张春久说,“你放心,我能脱身。”

张春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大哥,”张春久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我记得那年也是冬天,你把我……你把我藏在放煤块的竹筐里,都是灰,我蹭得一身、一脸黑乎乎的,从竹筐缝里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