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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必费劲去理解他们。”我说。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我买的橘子汁。

“我可以来点儿吗……?你不想喝一杯吗?”他问。

当时我没法拒绝他。我强装着笑脸,递给他一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有二十公分长的刀子,去启开果汁的瓶盖。那是一把锋利的刀,不过我一点儿都不紧张。接着他拿来两个塑料杯放在桌子上,还有一瓶伏特加酒,不过已经差不多喝光了。当他往杯子里倒果汁的时候,我在心里问自己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为了我们的成功干杯!”他说,“我们不会被打垮。”

“当然了!”

“知道吗,你的女朋友……我没有说她做得对,但我也没说她做错了。那些家伙不动声色地坐在办公室里,没过五分钟就把别人花一年时间写的东西毙掉了。可是你不能跟我说侦探小说已经过时了,现在还不能轻易下这种结论!”

他又给我倒了一杯酒,我开始觉得来精神了。在我身上米酒和烈酒的作用还没完全过去呢,我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心里很踏实,看来事情正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该死的,当那家伙来电话讲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憋着一团火。最好冲着他的脸上来一下!为了表示庆贺,我接连喝了好几杯酒。最后,我对自己说,这帮家伙中的一个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是的,这不过是一点轻伤,没必要小题大做。”

“没错,如果是我,早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了。这帮家伙,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人啦?……我们还要再来点儿酒吗?”

伏特加像一丛燃烧的火焰在我的脑袋里升腾着。我笑眯眯地端着酒杯。有时候生活是很美好的,让人惊讶的,甚至温柔得像个女人一样,为了这个,必须时刻准备好。我把手放在警官的书稿上,然后望着他。我们并排坐着,坐得很稳。

“知道吗,”我说,“这种事情我的判断不会错,我要告诉你,你的书一定能够出版,我预感到了。到时候希望你能亲自签名送我一本。”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有一些迹象不会有错,你的书在我手底下发热,它就像是一架正要腾空而起的飞机。”

警官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一个在马拉松赛跑中,最终冲过终点线的运动员似的。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妈的!”他说,“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好吧,贝蒂的问题该怎么处理呢?也许可以一笔勾销,你说呢?”

“天哪,也许最终我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办公室……”

“是的,肯定可以。那现在我能去看她吗?”

我还需要等候几分钟,让他亢奋的心情平静下来。我朝窗外的夜色瞥了一眼,希望这一切能快点儿结束。他用一只手挠了挠头,另一只手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都喝下去了。他坐在那儿,等着把最后一滴酒咽下去。

“至于你的女朋友……还是有点儿麻烦啊,”他皱着眉头说,“毕竟这家伙控告她啦。你明白吗,我不能随便行事啊。”

“该死的,你忘了吗?”我说,“她所做的这一切,可是为了那些像你和我一样的人啊,她牺牲自己,为了让那些蠢货在毙掉我们的书之前,再重新考虑一下。她是为了我们才竭力抗争的。现在轮到我们该为她做点儿什么啦!”

“上帝啊,我当然知道。是的,我太清楚了,但是有人控告她,这让我很为难……”

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了,他忙着去擦掉裤子上一块看不见的污迹。这些伏特加酒让我全身发热,于是我提高了嗓门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警察局里。

“那么,到底是谁说了算?”我说,“好吧,就让这个该死的家伙作出裁决吧!我们今后还可以继续写下去,不过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书稿烂掉啦!”

“你还是不理解,这个指控……”

他看上去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还是懦弱得束手束脚。我憋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听着,”我说,“不要对我说,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毕竟这是在警察局啊,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难道不是吗……”

“你说得对,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一桩诉讼,是有案可查的。”

“好吧,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伙计,请相信我,我真的很抱歉。不过,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我们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我不知道他是否觉得这种吞吞吐吐的谈话很有趣,还是职业习惯所致,我等着他的考虑结果……

“我觉得现在你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说。

他眼睛盯着鞋,挪动着双脚。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只要让这家伙撤回他的指控就行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站起来,抓起那瓶纯天然的橘子汁。

“我能去见见她吗?”我问,“这有可能吗……”

“可以,我来替你安排一下。”

“我会为你的书稿祈祷的。”我说。

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和她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一条脏兮兮的床单铺在长椅上。屋里的光线很暗,条件十分简陋。太可怕了,不过她看上去精神还好,甚至有些放松。真不知我们到底谁被关在牢房里。我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我递给她一瓶果汁,然后紧紧抓住牢房的栅栏。

“你怎么样啦?”我问。

“还好,你呢?出什么事啦?你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我要尽快把你从这儿弄出去,宝贝儿,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铁栏杆很粗,我喝了酒以后,也不可能把它们弄弯,我已经没力气了。她的头发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伸出手去触摸它。

“如果我能随身带着你的一绺头发,感觉就会好一些。”我支吾着说。

她愉快地晃动了一下头发,顷刻间,这不再是一间普通的牢房,突然变成了阿里巴巴的神奇洞穴。我大概有点神情恍惚了,不过我喜欢疯狂,那样就能进入一种欲仙欲死的状态,然后就可以彻底放松下来,我伸手把这个姑娘拉过来,接着立即从这些围困着我们的、愚蠢的事物中逃出去了。

就在那一刻,她让我产生这样的幻觉,我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然后警觉地笑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重要的是她还这么活泼,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嘿……”她说,“你都站不稳了!快过来……”

我没有向前走,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嘿,”我说,“你想象不出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对你的思念一刻都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