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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是二战时期的,它至少有三吨重。我们必须把地毯卷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一直穿过整个房间,因为轮子被卡住了;说实话,干这种苦差事的时间实在太晚了。不过,当你和一个非常值得你去爱的姑娘一起生活的时候,有些事情你一定会毫无怨言地去干。当我把碗橱搬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去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表面上我牢骚满腹,但是心里却乐滋滋的。甚至在我困得特别想去睡觉的时候,我也能再为她搬两三件家具,说真的,如果我知道如何下手的话,为了她搬走几座山我都愿意。有时候,我扪心自问,是不是为她做得够多了,有时候,我总担心自己做得不够——毕竟要做个称职的男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认识到女人们都有点儿古怪,如果她们认真起来,常常令人捉摸不透。尽管如此,我还是常常去想,是不是为她竭尽全力了呢。多半是在晚上,当我先躺到床上,看见她从浴室的架子上把洗面奶取下来时,会这样想。总而言之,任何东西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要想在生活中成为一个强者,就必须不辞劳苦地去拼搏一番。
我们两人忙活得身上都出汗了。坦率地讲,我已经累得两个腿肚子都发软了,也许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目光环顾着四周,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现在,这里已经焕然一新了。”我说。
她挨着我坐下来,轻轻地咬着嘴唇,膝盖抬起来垫在下巴底下。
“是的……还不能肯定……必须试试不同的方式。”
“你还想试什么?”我问。
她打了个呵欠,抓住我的手。
“算了,其实我也累坏了。我只是这样说说罢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走到床前。当我把被子掀起来的时候,她拦住了我。
“不行,我不能这样睡……”她说。
“你想说什么呢?”
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这张床。确实,有时候她会呈现出一种十分突兀的表情,我确实没有转过弯儿来,她的表情让我感到惊奇。但是我并不担心什么,姑娘们常常会让我感到迷惑,慢慢地我也就习以为常了。我承认不可能完全弄明白她们,我保留自己的意见,然后我不露声色,悄悄地观察她们的举动,没准再过一会儿,她们就能干出一些离谱的事情来:那是一些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目瞪口呆的举动。我发现自己仿佛来到一座坍塌的桥跟前,漫不经心地往空中扔几块石头,然后又转身离去。
当然,她并没有回答我。但是她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
“你到底不能干什么呢?”我问。
“睡在那张床上……我不能睡在那儿!”
“听着,这张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房子里只有一张床。想想看,这简直太可笑了。”
她摇着脑袋,一直向后退到门口。
“不,我不能这样做。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再逼我了……”
当她转身溜走的时候,我乐呵呵地在床边坐下。透过窗子,我看见天上有两三颗星星,天空变得晴朗起来。我走进另外一个房间里,她正在摇动沙发扶手。她停了一会儿,向我笑起来。
“我们必须把这玩意儿打开,”她说,“我敢说,我们会很舒服的。”
我二话没说,一把握住了其中的一个扶手,像撼动一棵李子树那样使劲摇动着,直到把它拿在手里。这张沙发好像已经闲置很多年了。看来她不可能一个人搞定,于是,我走过去给她帮把手。
“去把床单找出来,”我说,“我来弄这个。”
这个扶手给我制造了很多麻烦,我必须借助一根椅子腿儿作杠杆,把它撬起来。我听见贝蒂吱嘎一声把壁橱门打开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我躺在地板上察看沙发底部。我发现有一些很粗的弹簧朝不同的方向支棱着,还有十分锋利的铁片。总之,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东西,这是一种让人感到厌恶的机械装置,因为一不留神它就会把你的手指头切下来。这时,我发现沙发边上有一块很大的踏板。我站起来,在沙发旁边腾出一块地方,双手牢牢地抓住椅子背,使劲用脚去踩踏板。
但是,这些全都无济于事,这玩意儿纹丝不动。我重新再来,猛地跳起来,用尽全身的力量去踩,但是我没办法把这张该死的沙发床打开,各种办法都尝试过了,但还是不行。当贝蒂手里拿着床单走过来的时候,我身上开始冒汗了。
“怎么……没有弄好么……”她说。
“你以为呢……也许这玩意儿从来就没人用过。我必须多花点儿时间,我手边甚至连修理工具都没有,真的……听我说,就一个晚上,我们不会送命的,她又不是得什么传染病死的,你说呢,你觉得怎么样?”
她好像没有听见我说的话,露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用下巴朝厨房一指。
“我记得在厨房的水槽下面看见有个工具箱,”她说,“没错,我想是的……”
我朝桌子走过去,一只手插在腰上,转眼之间就把一瓶啤酒喝下去了。然后,用瓶颈儿指着贝蒂说:
“你知道,你在要我干什么吗?你知道现在都几点了?你以为我现在会去摆弄这个破玩意儿吗?”
她微笑着走到我身边,用床单把我裹住,搂在她的怀里。
“我知道你累了,”她温柔地说,“现在我想要你做的,就是去找个地方歇着,让我自己干。我来负责把这东西搞好,这样行吗?”
她没有给我机会向她解释,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今晚放弃这个沙发。我站在屋子的中央,手里抱着一堆床单,看着她把手伸到厨房水槽底下。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应该过去帮她一下。我叹了口气站起来,捡起从她身边滑落到地上的锤头,然后从贝蒂手里把木柄拿过来。
“好啦,让我来吧。你会伤到自己的。”
“嘿,这玩意儿是自己掉下来的,这又不是我的错,我根本没有碰它……”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不想半夜三更、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没有汽车,疲惫不堪、神色慌张地到处找医院,因为我们当中的一个正在血流不止。你最好还是离得远一点……”
刚开始,我先用凿子在几个关键的地方敲打一番,表面上看我似乎是有意选择了某些部位,但是实际上,对于机械结构的奥妙我几乎一窍不通,我根本看不出那些弹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贝蒂建议我把整个沙发彻底翻过来。
“不行!”我吼道。
这玩意儿确实很顽固,我背上已经开始淌汗了。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把这堆垃圾彻底砸个稀巴烂;不过贝蒂在看着我呢,另外我不能看到自己被一个沙发给难住了。我又躺在地上检查沙发的底部,我用手指在废铁上摸索着。突然,我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儿,我皱着眉站起来,把座垫移开,然后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