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伯弟的不速之客(第2/2页)

“听口气是不高兴呢。我觉着不应该呀。我还以为你有机会帮我和心上人团圆,会大喜过望呢。你那颗金子般的心哪儿去了?我可是常常听人说起的。”

“重点不是我有没有金子般的心。有金子心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发现大半夜的卧室里有姑娘家的出没,他们也要气恼。你们好像没注意到,你和你这个吉夫斯想尽各种办法,却恰恰忽略了一点:我有声誉要保持,我向来爱惜羽毛,可不希望就此落上个白璧微瑕的污名。深更半夜地招呼女访客,而且对方还未经允许就随随便便偷穿你的黛紫色睡衣裤……”

“难不成你让我穿着湿答答的泳衣睡觉?”

“……直接跳上你的床……”

她惊呼一声。

“我终于想起来了。打你进门,我就觉得这个情景怪熟悉。是《三只熊》的故事呀。你小时候肯定听过的。‘谁睡过我的床……’这句是不是熊爸爸说的?”

我皱起眉头,觉得不大对劲。

“据我回想,是跟粥有关。‘谁吃过我碗里的粥?’”

“我明明记得跟床有关。”

“床?床?我不记得有什么床。至于粥呢,我非常确定……行了,说着说着又跑题了。我刚才说到,像本人这种声誉良好的未婚男子,从来没有一点违章扣分记录,对于床上冒出来的女子表现得不以为然,这能怪我吗?况且对方还穿着黛紫色睡衣裤……”

“你之前还说这一身说很配我的。”

“的确很配。”

“你说我穿很好看的。”

“你穿的确很好看。但你又在逃避问题根本了。重点在于……”

“究竟有多少‘重点’?我都数出十几个了。”

“重点只有一个,我这么半天就是想跟你说清楚。简而言之,要是叫人发现你在这儿,一定会议论纷纷。”

“不会发现的。”

“你以为?哼!那布林克利呢?”

“谁?”

“我的男仆。”

“前任?”

我忍不住啧啧两声。

“新任。明天上午九点他会端早茶进来。”

“那,你很高兴吧。”

“他会端到这间屋子来。他会一直走到床这里,把茶摆在床头柜上。”

“那是为什么?”

“好让我伸手端茶、饮茶呀。”

“哦,你是说他把茶放在床头柜上啊。我听你说把床摆在床头柜上。”

“我不可能那么说。”

“你就是说了,清清楚楚的。”

我苦口婆心地跟她讲道理。

“我的傻孩子,”我说,“我真得请你说话前动动脑子。布林克利又不是玩杂耍的,人家可是训练有素的‘绅士的绅士’,把床摆在床头柜上,在他看来那是有失体统。而且他干吗要把床摆在床头柜上?他做梦也不会这么想。他……”

她打断我的推理。

“等一会儿。你念叨了这么久布林克利,可半个布林克利也没有啊。”

“明明就有,一个。而且就这么一个布林克利,明天上午九点进屋来发现你躺在床上,也足够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丑闻。”

“我是说他不在家。”

“他当然在家。”

“那,他准是个聋子。除了打破后门的玻璃窗,我进屋还闹了好大动静,就算有六个绅士也该惊醒了。”

“你打破了后门的玻璃窗?”

“我是迫不得已,不然进不来嘛。我瞧着好像是一楼某间卧室的窗户。”

“呀,该死,那是布林克利的卧室。”

“那就好,屋里没人。”

“怎么可能?我让他休假一个傍晚,又不是一整夜。”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准是跑出去灌黄汤,好几天都不会见人影的。爸爸以前就有这么个下人。那年四月四号当晚,此人头顶大礼帽,戴着灰色手套,身穿方格布西服,从纽约东67街我家出走,一去不返。一直到四月十号,家里才接到他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发来的电报,说自己睡过了头,正往回赶。你这个布林克利准是同样的情况。”

坦白说,听了这话,我大感欣慰。

“希望如此,”我说,“他要是真跑去借酒消愁,估计得几周呢。”

“所以你瞧,你就是小题大做。我常说……”

可惜,她常说什么,我是没福分知道了,因为她话没说完,突然尖叫一声。

原来是前门响起了敲门声。

[1] 柯勒律治《忽必烈汗》(Kubla Khan):好像有女人在衰落的月色里出没,/为她的魔鬼情郎而凄声号哭!(屠岸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