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戈尔登[1]女孩
“停泊车辆的后座上时常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一男一女,干柴烈火,匆忙地想要完事,却受空间所限,难以施展身手。”
——威廉·豪威尔·马斯特斯[2]
夜幕垂降,马路上只剩两束微光。一辆普利茅斯汽车耀眼的前灯撕开了密苏里州乡村无情的黑暗,打亮了前行的路。汽车载着玛丽·弗吉尼亚·埃谢尔曼(Mary Virginia Eshelman)和她的高中男友戈登·加勒特,朝着160号公路轰鸣而去。一望无尽的沥青马路伸向远方,没有路灯的指引,唯有星星和月亮照亮着夜空。
为了这次和玛丽·弗吉尼亚的约会,戈登从家里借了一辆崭新的汽车——1941年产的绿色普利茅斯,闪亮的镀铬进气格栅、突起的引擎盖、充满肌肉感的挡泥板,还有一个宽敞的后座空间。他们驾着车穿过牧场里一排排的民宅和田地,前往和朋友约好晚上碰面的皇宫剧院。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剧院,那儿放映的好莱坞音乐剧让他们一摆戈尔登城的乏味,新闻片则让他们大开眼界——原来在这只有800人口的小镇之外还有那样一个大千世界。同样与欧扎克斯山脉相邻的戈尔登城和圣路易斯,无论是路程远近还是福音传播,前者似乎都离俄克拉何马乡村更近一些。
回家之前,戈登将普利茅斯停到路边,关掉了车灯。轮胎碾压路石所发出的刺耳声响顿时戛然而止,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将车停在一个本不该停车的幽暗角落后,两人依偎在了一起。
戈登解开身旁的她的衬衣,松开她的裙子,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她没有躲闪,更没反抗,只是惊奇地注视着他。在这之前,玛丽·弗吉尼亚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直眼看着一个男人的阴茎,之后回想起来,才恍然明白,那正是儿时母亲给弟弟换尿布时自己所看见的东西。那天晚上,刚过完15岁生日的玛丽·弗吉尼亚·埃谢尔曼——也就是后来世人熟知的弗吉尼亚·埃谢尔曼·约翰逊——初尝了禁果的滋味。后来的她坦言道:“当时的我云里雾里,根本不知所以。”正是这个女人和威廉·豪威尔·马斯特斯医生标志性的合作,使得两人的名字后来在美国几乎成为了性与爱的代名词。
对于中西部清教徒家庭出生的玛丽来说,性爱从来就是一种原罪,是二战前那些浪漫爱情电影中永远不会被提及的部分。与那个年代的许多女性一样,性爱对于玛丽来说,只不过是劳烦家务的一部分,它只能出现在婚姻和家庭的界限之内。数年之后当她提及戈登·加勒特时,只是隐晦地把他称作“红发男孩”。正如对自己生命中所有不愉快的往事以及那些失恋的记忆一概避而不谈一样,她也从未透露过这个男孩的真实身份。几十年后,她自己坦言:“我从未嫁过一个让自己真正上心的男人。”然而,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戈登·加勒特,或者说,永远也不会忘却在戈尔登城郊外两个少年失去童贞的那个夜晚。
汽车停在路边,昏暗中,两个年轻人在前排一番拥抱亲吻之后,一同钻进了后排座椅,随后传来的粗大喘息雾蒙了车窗的玻璃。对于当时的戈尔登城还是新鲜事物的汽车,此时此刻,成了这两个年轻人私密的独处空间。戈登拉上手刹,确保自己留神他处之时车子不会溜坡而下。
整个中学,玛丽·弗吉尼亚和戈登一起留下了许多共同的成长记忆。6英尺来高、身强体壮的戈登足以加入校足球队,然而,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却能敏感地察觉到玛丽·弗吉尼亚对于音乐的那份热爱。到三年级时,他们已经成为了关系稳定的一对情侣,两人如影随形,在大伙眼里,戈登就是她的情郎。
连跳两级的玛丽·弗吉尼亚意识到自己比起戈尔登中学的同学来说年轻不少,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已经17岁的红发男孩加勒特。为了融入大伙,她总是盘起自己浅棕色的头发,露出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娴静地微微抿着嘴唇。平日里,她的脸上永远是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时常又会突然绽放出动人的笑容。和埃谢尔曼家族的其他成员一样,高耸的颧骨勾勒出她独特的面部线条,亭亭玉立的她,双肩总是那样的优雅。玛丽·弗吉尼亚苗条的身材上如若再有一对玉乳,那她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尽管如此,有些男孩对她的评论依旧尖酸刻薄。比玛丽小几岁,住在隔壁农场的菲尔·洛拉就说:“她个子很高,瘦瘦长长的,是个平胸的女人。她顶多是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孩而已。”但在戈尔登城,绝大多数的少年还是对时尚有型的玛丽·弗吉尼亚爱慕有加、趋之若鹜。在小镇上,她的谈吐举止、衣装打扮,都宛如一位年轻的女士,连同班朋友们都难以准确猜出她的真实年龄。然而,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还属她那独特的嗓音,那富有魅力、细致入微的声线让她后来成为了一名歌手。戈登的姐姐伊莎贝尔说,与当时30年代尘暴区的其他农场小孩不同,玛丽·弗吉尼亚的穿着总是一丝不苟,从来也没见过她衣衫不整的时候。她弟弟的女朋友“总是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宛若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开上父亲全新的普利茅斯汽车看来是个正确且明智的选择,这已是戈登为自己的草原公主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皇家马车了。与大萧条时期的其他青年不同,玛丽·弗吉尼亚对于自己的未来总是充满了自信,这也许是因为她的母亲埃德娜·埃谢尔曼也是如此的缘故。“我想戈登当时非常喜欢她,”戈登的另一位姐姐卡洛琳回忆说,“玛丽·弗吉尼亚和她的母亲一样,信奉着‘最好的不一定就好’的道理。”加勒特的姐姐们都觉得玛丽·弗吉尼亚是个好女孩,是那种可以让加勒特这样的男孩骄傲地带着一起去参加毕业舞会的女孩,也许将来两人还可能终成眷属、结为夫妻。所以,她们盘算着,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和戈登一起在自家车子后座上如此嬉闹的人。
早在少年时期,玛丽·弗吉尼亚就已深谙美国年轻女性摩登生活中的那些口是心非。她知道该如何恰当的言辞,如何注意当地的风俗习惯,对于道德卫士的伪善以及生命中决定女性命运的基要精神也十分了解。当然,她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独立。不论自己的母亲或者其他人怎么说,她都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拥抱自己的生活。尽管在学校和家中都扮演着“乖乖女”的角色,但她内心十分明白,自己并非真的如此。正如她自己解释的,“表面上,我一直像母亲那样是个乖小姐,但实际上,我一直都在做那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只是从不让别人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