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心地带
“别让星星占据你的眼睛。
请为某天归来的我留出你的心房,
你知道,你是我爱过的唯一。”
——“别让星星占据你的眼睛”, 雷德·福利(Red Foley)演唱
弗吉尼亚像个士兵一样笔直地站立在那儿,深吸一口气后,动情地唱起国歌来。那是在1942年,她参加了杜瑞大学的四重唱组合,满脸笑容的她唱着和声,“在这自由的国家,勇士的家乡”。在一段花式演奏中,结束了演唱。
舞厅里的每一个人——密苏里官员、州议员、俱乐部里的政客、律师,以及其他一些职员——无不为这个站在话筒前的年轻女人热烈地鼓掌。这就是战时的杰弗逊市。受到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的刺激,以及前往欧洲对抗纳粹的热潮影响,密苏里州首府全然淹没在一片“世界已改变,旧时光已不再”的呼声之中。自南北战争以来,曾被美利坚联邦和美利坚联盟国一分为二的杰弗逊市,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战争热情。
弗吉尼亚所参加的四重唱组合受邀出演各种户外政治聚会,有时也会在教堂里演出。弗吉尼亚回忆说:“在杰弗逊市,凡是你能叫得上名字的政治活动,我都曾在那儿演唱过《星条旗》。我喜欢参加各种合唱,我的嗓音可以胜任各种角色。”有一次,他们被邀在一个正式活动上表演,密苏里州州长佛利斯特·唐奈的妻子也出席了。唐奈是个共和党人,他能从一群民主党人中获得选举胜利全靠彭德格斯特集团[1]的帮助,哈里·杜鲁门也是在该集团的帮助下才当选了美国总统。密苏里州混杂着各种党派竞争和政治派别——全然是美国的一个缩影。弗吉尼亚渐渐明白,那些参加聚会或者其他政治活动的两党人士只不过是来消遣时光而已。“我认识了许多之前根本没听说过的人。”她说,“在这个小城市里,人和人之间总能找到一些交集,这是个非常排外的城市。”
在杜瑞大学——一个位于杰弗逊市郊,曾经被叫作“西南耶鲁”的地方性学校——完成了声乐课的学习之后,弗吉尼亚加入了这个四重唱组合。好几本传记都说弗吉尼亚在杜瑞上了两年学,但事实上她当时根本不是一个全日制大学生。据她自己所言:“我是一个从未正式入学的音乐走读生,每个礼拜只要去学校一次就行了。”从离开家乡的那天起,她的生活就一直在杰弗逊市政府大楼周围兜兜转转。在那儿,她坚持只用“弗吉尼亚”这个名字,彻底丢弃了那个重名。作为巴顿乡共和党委员会活跃成员埃德娜·埃谢尔曼的女儿,弗吉尼亚发现自己很乐于从事秘书这份工作,这让她能够步入一个远比自家的农场更为宽阔的世界。“从16岁离开家乡起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我一直一个人在外生活。”她回忆说,“我的母亲,她在乡里的讲演曾有一度变得相当具有影响力。她决定在我上大学之前让我在社会上锻炼一年。所以,我在杰弗逊市的保险部门找到了一份赞助工作[2]”后来,弗吉尼亚又进入了州议会,担任一位负责斯普林菲尔德等地区的州议员的助理。
弗吉尼亚的母亲明白,只有离开那个到处都是乡下人的可怜农场,前往杰弗逊市,女儿才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丈夫。即便自己的梦想早已灰飞烟灭,埃德娜·埃谢尔曼也绝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这样看来,无论弗吉尼亚承认与否,比起父亲来说,她更像自己的母亲。尽管弗吉尼亚对于母亲的强权与干涉有着诸多怨恨,但很快也就适应了眼前复杂的环境。年近20岁的她,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心,都已然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女人。她不仅与达官贵人结交朋友,同时也会和那些秘书以及普通公务员来往。“每当想回斯普林菲尔德的时候,我就会随意地叫个人,然后搭车回去,”她说,“我和那个来自斯普林菲尔德的议员回去过好几次。”
有一次,在杰弗逊市一个政治活动上演唱国歌的时候,弗吉尼亚结识了密苏里州的首席长官。这位政客,被选为州最高权力人的这个人,是个鳏夫,带着一个年纪和弗吉尼亚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之所以会看上弗吉尼亚,也许是因为她的年轻和美貌,觉得她会成为自己在州议会大厦的情人。没过几个礼拜,他们就闪婚了。然而结婚的誓言能否兑现,完全得看人的理解。“那段婚姻只持续了2天。要知道,那个时候我才19岁,他是个政治人物,显然一个19岁的新娘对他来说根本不合适。现在,他都已经过世了。”1973年《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在采访中问及她的4任丈夫时,弗吉尼亚这样回答道。这位幽灵一般的首任丈夫在很多传记中都有所提及,但有些也没有记录。而有关这次婚姻的法律文件一直都没被找到。数年之后,弗吉尼亚坚称自己只结过3次婚,关于此事,也换成了另一种口吻。“当时我喜欢上了一个政府高官,他一心只想晋升,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无疾而终。”她拐弯抹角地解释说,“在杰弗逊市3月份的露天会议上,我们对上了眼,然后一起坐上高速公路巡警的车。”一个动人的年轻女人坐在这样一位富有魅力的高官身旁——更何况乘客名单上完全没有她的名字——这种状况对于八卦新闻来说只有一个解释。尽管当时的他雄风依旧,身体的欲望最后还是输给了政客的本能。“他决定做一个执政者,于是在他宣布参选之前,我们分了手,好让他继续前进。他的地位决定了他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行事,更不能和一个同自己孩子差不多年龄的人约会。所以我们最后结束了那段关系。”
在杰弗逊市,弗吉尼亚渐渐地明白了像她这样具有独立思想的年轻女性所身处的社会现实。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了空前的就业机会,比如铆工罗斯[3]以及其他宣传画里的那些女性,为了顶替海外服役的美国男兵所留下的空缺,女人们开始进入工厂以及其他一些传统男性的工作岗位,然而不论在公众场合还是私人场所,依旧还是存在着许多不可动摇的约束。“战时宣传对于女性温柔本性的强调就等于是在劝告她们去担任工厂里的非传统角色。”凯瑟琳·科比特在她关于圣路易斯女人历史的书中这样写道。比起其他问题,在性别问题上的这种表里不一尤为明显。女性对于自己身体的忽视让弗吉尼亚感到十分惊骇。她清楚地记得,在一次社区露天聚会上,一个朋友满脸惆怅地走到她身边。
她凑着弗吉尼亚的耳根悄声地说道:“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你,到我的车里再说吧。”
弗吉尼亚跟着她坐进一辆停在附近的汽车,关上车门,摇起车窗,两人并肩坐在前排座椅上。依朋友的描述,显然她已经和一个自己不打算嫁的人发生了性关系,现在非常担心这件事对自己的将来会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