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选择面对(第2/4页)

她很热心,但也好奇为什么罗西要把我从总顾问办公室调到她的办公室,她问:“奥尔加,为什么罗西让你离开?”突然间我感到很害怕,各种想法不停地冲突:告诉她,不,不要告诉她,她需要知道,她不需要知道所有事,她会要我们吗?

我深呼吸,强忍着泪水,问她是否可以坐下,她说:“好的,请坐。”然后认真看了我一会儿,拿起电话推迟了她的预约。我坐下整理自己的思绪,我不想听上去有哭腔或者很可怜。

“维罗妮卡,过去的两年间,我想起了儿时被虐待的经历,我正在做治疗,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我得到了美国残疾人福利,可以每周去见我的治疗师四次,但我现在要每周去见他五次,并且每次90分钟,罗西需要我时,我可能不在。首席顾问是个重要的职位,我已经不合适了。你没有法律顾问,如果你愿意容忍我有限的工作能力,我会要求调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已经快窒息了。

维罗妮卡从她的桌子后面走出来,坐在我的身边:“我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办公室,你可以为我们带来丰富的知识,不只是法律知识,你更了解受害者的感受,你可以帮我们了解创伤与治愈。但是首先,我支持你去做一切你需要的事,我会在我旁边为你设一个办公室,如果你需要单独行动时,这可以为你提供方便,你好一些时,奥尔加……”我默默流泪。

“你会好起来的,即使现在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她握着我的手道,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等你好一些之后,你可以帮我们建立更好的机制和应对方式,提醒我们在为谁工作。你看,我得到了很多好处,我得到了你的法律知识,也得到了你的经验。”

过了好一会儿,我整理好自己并向她道谢离开。我没有坐电梯,而是走下五层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不希望被人看到哭过的样子。回到办公室里,我惊讶地看到马蒂正在等着我。他手里拿着萨默医生的建议函,萨默医生在建议函中写了我为什么要改变日程,他指出我有厌食、睡眠紊乱、抑郁症状,有自杀倾向,他也写明这是由于儿时被虐待导致的,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惊恐发作、焦虑障碍以及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最后,建议函上写道,他希望这次调整可以让我得到一个支持性的环境,以免最后出现住院的结果。

马蒂的眼睛红红的,说道:“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清楚我们是不是你想象中能够得到支持的工作环境,我会尽力帮你的。”我拥抱了他,默默流下眼泪。

“谢谢,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泪流满面地坐在那里,“马蒂,我想去刑事犯罪被害人办公室帮维罗妮卡做律师顾问。我刚刚跟她谈过了,她也很赞同这个想法,你可以帮我吗?”他点头。我停了一会儿,告诉了他我担心了几个月的事:“我很害怕别人知道我的病症,我会在安全调查中不合格。”告诉他这些让我觉得自己很脆弱。

“维罗妮卡都知道了吗?”他拿着那封建议函。

“没有,我没有全都告诉她。”

“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人,我刚刚告诉了罗西我需要调动你岗位的事。”

我向他道了谢,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又给了他一个拥抱,他需要去与维罗妮卡和罗西谈一谈。我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我明白了这是萨默医生让我一直工作的原因。我想着马蒂的关心,维罗妮卡的大力支持,甚至是罗西对我去做治疗的宽容,我经历的每件事,都让我觉得鼓舞。马蒂知道我有DID,但他并没有把我看成疯子。他只对我表达了温暖的关怀和尊重,维罗妮卡谈到了我会给他们办公室带来的价值,罗西也支持我去刑事犯罪被害人办公室。温暖充满我的心底,一瞬间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像是黑暗中照进了一线光明。

通过与萨默医生的咨询,我学会了如何在内在分裂成充满恐惧的部分时控制自己的生活。这需要揭开我更多的部分,了解她们所知道的我的过去,倾听她们的感受,接受她们,与她们产生连接。在一个看似缓慢无尽头的过程中,我渐渐地对自己的人生和那些诱发我回到过去和惊恐发作的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萨默医生为我们的咨询设立了一个规矩,我很快就学会了。每天我走进他的办公室,坐在小椅子上慢慢啜着我的茶。几分钟内,我的脑子里就会充满了各种想法,它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让我烦恼了。我学着让这些想法洗礼我,接受它们,不再害怕它们,我仔细倾听,告诉萨默医生它们说了什么,然后告诉他哪个部分或者哪个想法必须在这一天马上解决。在萨默医生的帮助下,我能越来越好地倾听内心的声音了,我说:“今天我觉得害怕。”萨默医生会问:“谁在害怕?”我思索后回答道:“5岁的奥尔加在害怕。”萨默医生会问为什么,在咨询结束前,萨默医生、5岁的奥尔加和我会在5岁的奥尔加的感受以及我应该怎么帮她的问题上有一场细致的谈话,我们会让5岁的奥尔加适应现在,了解我已经长大了的事实。

我现在正在检查那些自动的部分,如果某部分特别接近意识,我会让她说一说她的记忆;如果不止一个部分浮上来并且很急迫,我会默默地从中调停,让其中一个先说出来,尽量在一次咨询中处理掉两个问题。

我愈来愈能够控制我们所讨论的话题了,那些部分开始信任我和萨默医生,我们的咨询越来越有成效。但是我仍然讨厌这个过程,回忆那些被虐待的经历太痛苦了,我无法逃避被我隐藏许久的想法,被虐待的场景和感受。尽管如此,与过去的部分对话让我越来越好地支配生活,也越来越健康。

坐在萨默医生的办公室里,我就会觉得像是回到那个一直被虐待的家中,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总是哭,我的头很痛,不同部分的回忆也会给我带来躯体疼痛,向绝望投降会让更多部分涌上来讲述她遭受的虐待。因为被强奸的经历让我内心很痛苦,我的身体也因为被打的经历和紧绷而疼痛。经历了被虐待的疼痛后,那些部分就会将这种痛苦带走,即便是现在,我也觉得那些回忆带来的感受差点要了我的命,很多时候,我真的希望可以死去。

“萨默医生,”我哭着说,“太痛苦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求他让这些都远离我。

“你已经从这些痛苦中得救了,奥尔加。”他温和地重复着讲了许多次的话。我听着他的话,让自己相信我可以像儿时一样强大,我可以从中得救,我现在可以接受那些回忆了。“我很想让它们停下来,但我不能。当你走过这个过程,你会看到各个部分保存的回忆、感受和情绪都会离你而去。但这会让你麻木,让你无法保护自己,只有解开这些被分裂的部分,你才能摆脱过去那些事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