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乡下人(第6/6页)
他非常轻柔地卷起她的宽松裤。穿着白袜和棕色平底鞋的假腿裹在帆布一样厚的布料里,上面有一个丑陋的关节和残肢相连。男孩看到它的时候,脸上和声音里都充满敬意。他说:“告诉我它是怎么摘下来和装上去的。”
她为他摘下假腿,又装了回去,接着他自己又摘了一次,举止轻柔,像是握着一只真腿。“看!”他像孩子般雀跃地说,“现在我也会了!”
“装回去吧。”她说。她想着她可以和他私奔,每天晚上他都能为她摘下假腿,第二天早晨再装回去。“装回去吧。”她说。
“还不行。”他咕哝着,让它立在她够不到的地方。“在那儿放一会儿。你现在有我。”
她警告地轻叫一声,但是他把她推倒,再次亲吻了她。没有了腿,她感到自己完全依赖着他。她的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开始运作起其他不太擅长的功能。她的脸上不断呈现出各种表情。男孩的眼睛像钢钉一样,不时瞥向身后立着的假腿。她终于推开他说:“把腿给我装回去。”
“等等。”他说。他靠向另一边,把箱子拉过来打开。箱子的内衬上有淡蓝色的圆点,里面只有两本《圣经》。他拿出一本,翻开。里面是空的,藏着一小瓶威士忌、一盒纸牌和一个上面印着字的蓝盒子。他把这些东西在她跟前一字排开,每个之间的间隔相等,像是在女神的神龛前摆放祭祀品。他把蓝盒子放在她手里。本产品仅用于预防疾病,她念完赶紧丢开。男孩拧开酒瓶的盖子。他笑着停下来,指着那叠纸牌。那不是普通的纸牌,每张后面都有淫秽的图画。“喝一口吧。”他先把瓶子递给她。他把瓶子塞到她跟前,她像被催眠了一样动弹不得。
她开口时几乎是在哀求。“你难道不是,”她低声说,“你不是一个善良的乡下人吗?”
男孩歪着脑袋。仿佛刚刚开始意识到她在羞辱他。“没错,”他轻轻噘起嘴唇,“但是没用,我每天都和你一样善良。”
“把腿还给我。”她说。
他一脚把它踢得更远。“来吧。我们来享受一下,”他花言巧语地说,“我们还没好好了解过彼此呢。”
“把腿还给我!”她尖叫着,向前扑过去,但是他轻松地推倒了她。
“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他皱眉问,拧紧酒瓶的盖子,飞快地放回到《圣经》里。“你刚刚还在说你什么都不信,我以为你是那种女孩!”
她的脸都快发紫了。“你是个基督徒!”她嘘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基督徒!你和他们一样——说一套做一套。你是一个完美的基督徒,你是……”
男孩愤怒地撇着嘴,“我希望你不要以为,”他用傲慢愤慨的口气说,“不要以为我相信那些废话!我可能是卖《圣经》,但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昨天刚刚出生,我也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把腿还给我!”她尖叫。他一跃而起,她只看见他把纸牌和蓝盒子都放进《圣经》,再把《圣经》扔进箱子里。她看见他抓起假腿,接着她看见那条腿孤零零地斜躺在箱子里,两边各摆了一本《圣经》。他砰地合上盖子,提起箱子,从入口扔出去,然后自己也跨了出去。
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外面,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时候,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崇拜的目光不复存在。“我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他说,“有一次我就这样拿到了一个女人的玻璃眼珠。你不要以为能抓住我,因为波恩特不是我的真名。我每拜访一户人家都用一个不一样的名字,而且我不会在任何地方逗留。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哈尔加,”他不假思索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没那么聪明。我生下来就什么都不信了!”接着烘焙色的帽子消失在了入口,只剩下女孩一个人,坐在干草上,布满尘埃的太阳照在她身上。当她把扭曲的脸转向入口时,看到他蓝色的身影正奋力穿过斑斑点点的碧绿湖面。
霍普威尔太太和弗里曼太太在后牧场挖洋葱,过了一会儿看见他从树林里钻出来,穿过草地往公路走去。“哎呀,那好像是昨天来卖《圣经》的那个善良又无趣的男孩。”霍普威尔太太眯缝着眼睛说,“他肯定是回来向黑人兜售,他脑子太简单了。”她说,“但是我们如果都那么简单,世界或许会变得更好。”
弗里曼太太向前望去,正巧看见他快要消失在山脚下。接着她把注意力转向她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洋葱嫩芽上,它们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有些人就不可能那么简单,”她说,“我就不会。”
[1] 乔伊(Joy)在英语里的意思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