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第2/2页)

接着,他所表现的就是逃学、自杀未遂、逃工、被退学等等一连串被人认为“完全不可救药”的行为。到底他的兴趣或志向在哪里呢?他在《自述》中曾写道:“从13岁以后,我就立志要成个诗人,否则,其他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但我曾想过很多的难题——教师、牧师、医师、工匠、音乐家、画家、建筑家等,从事任何职业,都有路可走,有它的准备条件,有教授初学者的学校,唯独要做诗人却没有可资遵循的道路。但世上确有诗人的存在,并且那是很光荣的事情,然而他们却以抱憾而死的居多。所以,我知道自己很不可能成个诗人,凭我,竟想当诗人,实属可笑可耻的事。”

黑塞生性即不愿受人帮助,也不愿受人限制,事事依赖自己,写作,正是最适合他的工作。18岁时,他在杜宾根的哈肯贺书店任店员,因工作关系,经常出入杜宾根大学,结交若干爱好文学的朋友,从此确立献身文学工作的方针,开始大量阅读文学书籍并执笔创作。

22岁时,他自费出版处女诗集《浪漫之歌》,但毫无反应;同年出版散文集《午夜后的一小时》,虽获里尔克等的赞赏,销路却奇差。他仍不气馁灰心,不断地磨炼自己的文笔,并两度赴意大利旅行,同时因为健康关系,也使他的性格更趋内向。直到出版《乡愁》(1904年)才脱颖而出,一跃而成名作家。

这一年,他和比他大9岁的玛利亚·贝鲁娜结婚,定居莱茵河畔的小村,闭门写作,写下了《在轮下》、《生命之歌》及若干中、短篇。黑塞似乎生具流浪汉的性格,贝鲁娜则成天爱弹钢琴,他们间的婚姻生活并不太和谐,遂有1911年的东南亚之行。在黑塞来说,固然一则是为了来瞻仰他所向往已久的东方古文明,同时也是在逃避那种不谐调的生活气氛。然而,完全殖民地化的东南亚诸地,与他心目中的文化古国已大异其趣,他失望得连印度本土都没踏进(那是他母亲的故乡),只到锡兰、新加坡等地绕了一匝,便赶回国。回国后,移居瑞士首都伯恩,1914年出版的《艺术家的命运》以画家为主角,描写他们婚姻生活的破裂,这正是他自己的写照。后来,他与玛利亚·贝鲁娜分开而居,直至1923年才正式离婚。翌年,与女作家罗特·威兰结合,这次的婚姻只维持3年又告破裂。54岁时(1930年),他与专攻美术史的妮侬·多宾结秦晋之好,才算“白首偕老”。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因发表反战论的文章,而被指责为叛国者。但他心中坦荡,仍自动携带大批书籍,慰问德军俘虏,所可告慰的是,因此而得与罗曼·罗兰缔结深交。由于战争所带来的切身体验,加上父亲病殁,三儿子马尔丁病重,妻玛利亚·贝鲁娜精神病恶化等一连串的严重打击(1928年),致使黑塞的心身均感不胜负荷,他的作品也一改前期的那种富于柔和的旋律,转而描述心灵分裂的苦恼(如《彷徨少年时》《荒原狼》),以及寻求佛教解脱的秘密(如《流泪者之歌》)。

1931年以后,他与妮侬夫人在瑞士南部的村庄过着安定而清静的写作生活。但外界的政治波纹已逐渐扩大,1933年希特勒政权成立,法西斯党也渐强化。黑塞对这种现代文化的根本,怀着深深的疑惑,于是执笔长篇巨著《玻璃珠游戏》,这是一本批判现代文明的小说,费时10年才脱稿(1943年)。在战争期间,他还不遗余力地协助从纳粹德国逃出的流亡者。1946年,花开并蒂,同时荣膺歌德奖和诺贝尔文学奖。战后,他虽不再写小说,但仍勤于写诗、小品和回复读者的信。1962年8月2日,这位终生贯彻精神主义的作家,终以85岁的高龄静静地与世长辞。

黑塞的短篇小说仍保持他一贯的独特风格,意境隽永,令人回味无穷。本书选译五篇他的前期作品:《秋之旅》(1907年)描写一个在流浪和怀念之间徘徊的心灵,重游旧地的感怀,有人生虚幻无常的感叹,也充满孤独的深沉哀伤;《忆童年》(1907年)刻画一个脑海充满“天使”“奇迹”和“童话”的儿童,所体验到的惊奇和悲伤;《婚事》(1908年)表现出黑塞写作风格的另一面,描述一个常年在婚姻生活港口的遥远处围绕逡巡的男人,为婚姻所作的努力,字里行间充满幽默和警世的意味;《大旋风》(1916年)象征男孩子身心成长间所经过的一道关口,少年多梦的日子尚未逝去,爱的幼苗已开始面对大旋风来临前的阴郁,爱的心理,微妙繁复,思春期的烦恼,难堪难忍;《美丽的青春》是勾画一个青年冀图开拓命运而又怀念家乡、憧憬浪漫自由而又希求安定归宿的故事(附记:《大旋风》与《美丽的青春》两篇,系由郭明过先生执笔翻译,我不敢掠人之美,特此注明)。

陈晓南 元旦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