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四 塔(第5/6页)
“斯坦!老天爷啊,快把我弄出来!把我弄出来!”
格林德尔呆若木鸡地站着。在摇曳着的昏暗红色烛光中,他看到了灵修导师斯坦顿·卡尔里斯牧师的脸,咆哮着的脸。接着,他一拳打在灵修新娘的下巴上。她应声倒地,张口结舌,面目可憎。
现在,这张骇人的脸又朝格林德尔吼了起来。“你个该死的伪君子!宽恕?你要的就是女人的屁股!”指关节砸在他的面颊上,格林德尔一下子倒在沙发里。
他的大脑已经不转了,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闪动的红色烛光。门开了,人出去了。他眼睛盯在跳跃的红色火光上,无思无虑,只是观看。他听到身边有响动,但就是转不过头来。哭声传来。有人在说:“我的天哪!”接着是光脚在地上蹒跚行走的声音,一个女孩抽泣着摸索门的位置。门开了,没有合上,外面长廊里发出昏暗的黄色灯光。但是,这一切对埃兹拉·格林德尔都毫无意义。他宁愿看着红宝石色玻璃杯里小小的烛焰,忽上忽下,忽明忽暗。他躺了很久。
楼下正门狠狠地被摔上了。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呻吟着转过了头。
左臂麻木了,一面脸也整个僵住了。他坐起来盯着他。这间暗室里,曾经有一位女孩的身体。是多莉的。她是新娘。这是他的婚礼。卡尔里斯牧师——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他回忆了起来。但是,打多莉的人真是卡尔里斯牧师吗?还是某个附在他身上的恶灵?
格林德尔站起身来,艰难地保持着平衡,接着摇摇摆摆地朝门走去。一条腿麻了。他在一座房子的走廊里。楼上有一个房间。
他抓着栏杆,迈出一步,但又倚着墙跪倒了。他拖着几乎没有感觉的左腿,一步步地爬行着。他有事要去楼上,衣服还在上面。但大家都不见了——散形了。
他总算到了绿墙房间,吃力地爬起来,大口喘息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的衣服还在衣柜里,得穿上了。婚礼。新娘。多莉。他们团聚了,就像斯坦之前说的那样。斯坦顿——他去了哪儿?斯坦顿为什么要这样子离开他?
格林德尔对斯坦顿生气了,挣扎着穿上长裤和衬衫。必须坐下歇会儿了。多莉显灵了。除了多莉,她的多莉,还能是谁回来呢?她或许还活着?然后回到了他身边?这是梦——?
但是,他们都不见了。
眼镜、钱包、钥匙、雪茄盒。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大厅,又得往下走楼梯,好像有一英里那么远。挺住,要挺住。安迪!安迪在哪?他为什么这样留他在这座房子里?台阶这么多,腿还受了伤!格林德尔突然火从心头起:他会不会被绑架了?被枪打了?脑袋被砸了?亡命之徒是有的——暴徒们越发猖獗了,甚至就在这里,就在今晚,先生们,当我们享受着雪茄,还有……摘自某段演讲。
暗室的门开了。
格林德尔感觉二十年的岁月落在他身上,像毯子一样。老了二十岁。他站着朝黑暗里面看。那边有个壁龛,一点绿光还落在地上。
“斯坦顿!多莉!斯坦顿,你在哪里!”
在房间里走到一半,他跌倒了,最后他是爬到光亮旁边的。但是,它不像多莉那样湿润芬芳,摸起来倒像某种织物。
“斯坦顿!”
格林德尔划亮一根火柴,找到了墙上的开关。在灯光下,光雾其实是一条从凹室黑帘后面延伸出来的白绸。
但是,斯坦顿打了多莉啊!
他把帘子拉开,里面是躺椅。好了,也许恶灵现身时,斯坦顿倒在后面的壁龛里——今天是星期四吗?我怎么把董事会都给误了。我不在他们也会开的;会议太重要了。我应该出席的,在格兰杰福德给大家做定海神针。不过,罗素会在的,他这人可靠。但是,光凭罗素一个人,怎么能说服众人认可我们的有色人种劳工政策呢?竞争,竞争,自然是竞争。格兰杰福德完了。
躺椅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胶木面板的控制箱,上面有几个开关。格林德尔按下了一个。
头顶传来了微弱的、鬼魅般的西塔琴声。又按了一下,音乐就停了。
他在灵媒的躺椅上坐了一会儿,把控制盒放在膝盖上,导线从盒子的黑色天鹅绒外罩下面伸向墙壁。按下另一个开关是巨大的心跳声和猎猎风声。“哈瑞—奥姆!”
听到克里希那的声音后,他把开关按了。开关的响声似乎开启了他的思考。灼热伤人的灵感一闪而过,他全都明白了。他真是处心积虑啊,营造出灵修的光环,用暗示来蒙蔽他,伪造出来的奇迹。
多莉——上天有灵,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怎么知道多莉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提过她的名字,连李特尔医生也没有讲。哪怕是心理医生也对多莉和她的死因一无所知。
这个恶棍一定是真的能与鬼神沟通,要么就是邪恶的心灵感应。这年头多么可怕:黑心肝加上特异功能。也许李特尔医生能够解答。
下楼。一定要下楼。电话,在那个恶魔的办公室里——
总算到了。
“安迪?我没事,就是话说不利落,半边脸不能动了。可能是神经痛吧。安迪,你行行好,别打岔。我跟你说了,我没事。我在哪里都没关系。闭上嘴巴听。给我接萨缪尔医生。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在家等我过去。两个钟头以后。我要做体检。嗯,就今晚。现在几点了?让罗素也过去。我要问清楚今天上午会开得怎么样。”
电话线另一边已经抓狂了,格林德尔听了一会儿说道:“不用在意,安迪。我只是——出差了。”
“老板,我就一个问题,你跟那个灵修牧师在一块吗?”
老板的声音比之前清楚了。“安迪——你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这是命令。你,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是。明白了吗?还有,不准任何人问我这两天去了哪里。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这样。”
“行,老板。这戏就算谢幕了。”
他又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叫车的,另一通是打给莉莉丝·李特尔医生的。他脑子里还有一块黑箱子,除非安全抵达李特尔医生的办公室,否则他根本没有胆量把它打开。
莫莉没有回去找衣服,她穿上鞋,裹好外衣,拿着钱包就逃离了这座可怕的房子,一路跑回了家里。
公寓里,小鬼朝她喵喵叫,但她只是随便拍了它一下。“现在不行,小心肝。妈妈现在得撤了。我的天哪!”
她把旅行箱搁到床上,能看到的细软全扔了进去。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穿衣服:抽屉里摆着的第一件短裤、第一件胸罩,还有衣柜里拿上的第一件连衣裙。接着,她把箱子合上,又把小鬼装到大纸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