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和宴会,其间还穿插一个典型的故事
第二天又是晴空万里。纳西布被堂娜阿尔明达的喊声吵醒时,太阳已经老高。
“姑娘,我们看出殡去,很有看头!”
“不行啊,太太,小伙子还没有起床。”
纳西布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怎么能错过看出殡的机会呢?纳西布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加布里埃拉把冒着热气的咖啡和牛奶放到桌子上,洁白的桌布上面还摆着加可可汁做成的玉米面片、炸香蕉、芋头和木薯。加布里埃拉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小伙子,你告诉我你都喜欢吃什么。”
纳西布吃了几口面片后,眼睛里露出了喜悦的神采。他吃得津津有味,真不想离开餐桌,可葬礼马上就要开始,好奇心又催促着他赶快放下饭碗。面片好吃极了,炸香蕉的味道也特别鲜美,纳西布狠了狠心才放下餐具,离开了饭桌。加布里埃拉的头发上扎着一条布带,要是用嘴在她那黝黑的脖梗上轻轻地啃几下一定会很惬意。纳西布几乎是小跑着向酒店奔去,一路上,他都能听到加布里埃拉的歌声:
我的心肝儿,你不要朝那里跑,
那里小路迂回,山坡陡峭,
你会打滑,你会摔倒,
你会把玫瑰的花枝折断碰掉。
奥斯蒙多的灵柩从海边的林荫路被抬进广场。
“连个扶灵的人都没有……”有人议论着。
事实的确如此,送葬的人少得难以想象。把牙科大夫送往墓地几乎就等于与热苏伊诺上校和整个社会对抗,只有几个平日和奥斯蒙多最要好的人才有勇气陪着他在伊列乌斯市的大街上做最后的一次散步。阿里·桑托斯、上尉、尼奥加洛、一名《伊列乌斯日报》的编辑和其他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轮流抬着牙科大夫的棺材。
牙科大夫的家不在伊列乌斯市,但是,因为他待人和气,经常参加进步俱乐部的晚会,参加鲁伊·巴尔博扎文学会的活动,光临一些家庭组织的舞会,还经常到酒吧间和夜总会去,所以,他到这里虽然才几个月,却跟很多人建立了联系。然而,当他现在前往墓地的时候,却像一个可怜的魔鬼,既没有花圈陪伴,也没有人为他哭泣。奥斯蒙多的父亲和伊列乌斯市的一位商人有着生意上的来往,他给这位商人发来一份电报,请他帮助料理奥斯蒙多的一切后事,并通知这位商人,他马上就乘下一班轮船赶到伊列乌斯市。这位商人请人做了棺材,挖了坟坑,还从港口雇来几个人,以便万一出殡时没有人来扶灵,就让这些人把灵柩抬到墓地去。这位商人认为没有必要买什么花圈和鲜花。
纳西布与奥斯蒙多的关系不深,牙科大夫经常去希科酒店,只是偶尔光顾一下韦苏维奥酒店。奥斯蒙多几乎总是与阿里·桑托斯或是与若苏埃一起来韦苏维奥酒店喝酒,他们一起朗诵十四行诗,读上几段散文,讨论文学上的问题。纳西布有时候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听上几段他们讲的有关女人的故事和诗歌。和所有的人一样,纳西布也认为牙科大夫是个蛮不错的小伙子,他的医术高明,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此时此刻,看到牙科大夫的葬礼竟如此寒酸,既没有什么人来送葬,灵柩上也没有摆放鲜花,纳西布的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这种做法是不公正的,对伊列乌斯来说,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那些夸奖奥斯蒙多有写诗天才的人、那些称赞他拔牙技术特别高明的病人、鲁伊·巴尔博扎文学会里他的那些同事、进步俱乐部里他的那些朋友以及在酒吧间里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些伙伴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呢?这些人畏惧热苏伊诺,担心他知道他们参加了牙科大夫的葬礼,害怕老处女们背后议论,唯恐别人以为他们是同情奥斯蒙多的。
一个黑人小孩从送葬的队伍中穿过,散发着影剧院的海报。就在那天晚上,“深受欧洲观众欢迎的著名印度教魔术大师、本世纪首屈一指的幻术大师、托钵僧和传心术大师普林西佩·桑德拉和他妩媚漂亮的助手阿娜贝拉女士”将举行首场演出。有一张海报被风刮了起来,在灵柩的上空随风飘舞。奥斯蒙多已经不可能与阿娜贝拉相识,成为她的一名崇拜者并参加为占有她的肉体而进行的竞争了。灵柩抬到教堂天井附近时,纳西布也加入到送葬的队伍中去了。因为酒店离不开他,那天晚上公共汽车公司又要在他的酒店里举办宴会,所以纳西布不能一直跟到墓地。尽管如此,他至少也要陪着灵柩走上一段路程,他感到自己必须这样做。
送葬的队伍来到六角大街,这是谁出的主意?走阿达米上校街又近又用不着拐弯,为什么偏要从西妮娅济娜灵堂的门前经过呢?这大概是上尉的主意。格洛莉娅站在窗口,睡衣外面披着一件浴衣,牙科大夫的灵柩就从她那对透过白葛布几乎清晰可见的乳房下面走了过去。
在埃诺什的学校门口挤满了好奇的孩子们,若苏埃老师走上前去,替下了尼奥加洛,抬起了灵柩。沿街的窗口站满了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西妮娅济娜表妹家的门口站着几个身穿黑色孝服的人,奥斯蒙多的灵柩和寥寥无几的送葬队伍缓慢地从西妮娅济娜灵堂门前走过去,沿路的行人纷纷脱下帽子。一个人从西妮娅济娜灵堂的窗口高声喊道:
“你们不会走别的路吗?难道他让这个可怜的女人生前遭受的不幸还不够吗?”
送葬的队伍到了马特里兹广场时纳西布转身往回走了,在西妮娅济娜的灵堂前又停留了几分钟。棺材还没有合盖,灵堂里点着蜡烛,摆着鲜花,还放着几个花圈,几个女人正在那里哭泣。没有一个人为奥斯蒙多流下过眼泪。
“还要再等一会儿,先得把牙科大夫入葬。”西妮娅济娜的一个亲戚向众人解释说。
这所房子的主人是西妮娅济娜的一个表妹夫,此时他正在过道里走来走去,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心情。他未曾料想到,在他的生活里竟会发生这么一件麻烦讨厌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西妮娅济娜的尸体不能从热苏伊诺的家里抬出去,更不能从牙科大夫的家里抬出去,因为这样做都不成体统。他的妻子是西妮娅济娜在本市唯一的亲戚,西妮娅济娜的其他亲眷都住在奥利文萨市,有什么办法不把她的尸体弄到自己家里来,不去为她守灵呢?他是热苏伊诺上校的朋友,甚至跟上校还有生意上的来往。
“真的讨厌死了……”他喃喃自语地说道。
要折腾一夜和一个上午才能完事,更不要说还要为办丧事花上一笔钱了,将来由谁负担这笔开支呢?
纳西布仔细端详着死者的面容:西妮娅济娜两只眼睛合闭着,面部表情十分平静,头发光滑平整,两条大腿十分匀称。纳西布掉过头去,因为现在不是欣赏西妮娅济娜大腿的时候。博士也到灵堂来了,表情异常庄重,他在西妮娅济娜的灵柩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跟纳西布议论起来,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博士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