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没有一个月夜心怀恶意的人不是作恶的念头丛生,像一窝毒蛇盘绕于心间,而心地慈善的人也不会不产生出放弃私念和向他人奉献的心愿,像百合花一样开放在心头。梅达尔多的两个半身正是如此,他们忍受着相反的痛苦的煎熬。月夜在泰拉尔巴的山崖上徜徉。

他们各自下定决心,清早就行动起来,把决心付诸实践。

帕梅拉的妈妈去打水时,踏入陷井,跌落井中。她抓住一根井绳,高呼:“救命!”她看见恶人的逆光黑影出现在井口上,听见他对她说:

“我只想同您谈谈。我是这么想的:人们经常看见一个半身的流浪汉和您的女儿帕梅拉在一起。您应当迫使他娶她为妻。他已经损害了她的名誉,如果是个正人君子,就应当弥补。我想过的就是这些;您不要让我再作其它解释。”

帕梅拉的爸爸扛着—袋自家橄榄园里产的橄榄果去油坊,可是口袋上有个漏洞,橄榄撤了一路。他感到口袋变轻了。从肩上放下口袋,才发现袋子都快空了。但是他看见好人从背后走来,把橄榄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放入斗篷里。

“我跟着您是想找你谈件事情,碰巧有幸为您捡回这些橄榄。我把心里话告诉您吧。我一心想对别人的不幸给予救助,也许正是由于我的存在反而加重了他人的不幸。我将离开泰拉尔巴。但是我的离去至少应当使两个人重新得到和平安宁才行。一个是您的女儿,她现在睡在山洞里,可是等待着她的是富贵的命运;另一个是我那不幸的右半身,他不应该如此孤单地生活。帕梅拉和子爵应当缔结姻缘才是。”

帕悔拉正在训练一只松鼠,遇见了假装来捡松果的妈妈。“帕梅拉,”妈妈说,“是那个叫好人的流浪汉应该娶你的时候了."

“您哪来的这种想法?”帕悔拉说。

“他影响了你的名誉,他就得娶你。他是那么高尚,如果你对他这么说,他不会不答应的。”

“可是您的脑子怎么会想得这么多呀?”

“别说了。你知道是谁对我说不要提很多问题的?是恶人亲自对我说的,我们那垃尊敬的子爵啦!"

“奇怪!”帕梅拉说着,让松鼠落到自己的怀抱里,“谁知道他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过了一会儿,她正试用两手夹着一片树叶吹口哨,看见了假装来拾柒禾的爸爸。

“帕梅拉,”爸爸说,“现在是你对恶人子爵说同意的时候了,唯一的条件是让他在教堂里同你结婚。”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你不愿意成为子爵的夫人吗7”

“回答我问你的问题。”

“好吧,是那个心肠最好的人说的,那个人们叫他好人的流浪汉。”

“啊,他真是没事情可想了,那个家伙。你看我怎么办吧!”

恶人骑着瘦马在树下走着,一路盘算着他的策略:假如帕梅拉嫁给好人,在法律上她就是泰拉尔巴的梅达尔多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妻子。有了这一权利,他将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对方手中夺过来,对方是那样一个不好斗而随和之人。

可是,他遇见了帕梅拉,她对他说:“子爵,我决定了,如果您同意,我们朗结婚。”

“你和谁?”子爵问。

“我和你,我将去城堡里当子爵夫人。”

恶人没有料想事情竞会如此,心想:“那么就没有必要导演让她嫁给我的那另一半的戏了,我娶了她,事情就成了。”于是,他说:“我同意。”帕梅拉说:“您去同我爸爸商量吧。”不一会儿,帕梅拉看见好人骑瘦骡来了。“梅达尔多,”她说,“我明白我真爱上你了,如果你要我幸福就该向我求婚。”

那个为了她的利益做出重大牺牲的可怜人。现在张口结舌。“既然她是要嫁给我才能幸福.我就不能让她嫁给别人了。”他想了想,就说:“亲爱的.我赶紧去准备婚礼。”

“我建议你去同我妈妈商量办妥。”

当人们得知帕梅拉要出嫁时,整个泰拉尔巴都哄动了。有人说她要嫁给这个,有人说她将嫁给那个。她的父母以为人们故意这么说以混淆视听。当然,城堡里正在张灯结彩,准备盛大庆典。子爵忙得把黑绒衣裤的袖子上和裤腿上各磨出了—个大破洞而流浪汉也洗刷了那匹可怜的骡子,缝补了衣服的肘拐处和膝盖头。无论事情如何,教堂里点燃了全部蜡烛。

帕梅拉说不到行婚礼的时候不离开森林。我替她置办嫁妆。她缝制了一件带头纱的白色长裙,裙裾长极了,用熏衣草穗编织了花冠和腰带。因为纱布还剩余几米,她就替母羊做了一件新娘的嫁衣,又替母鸭也做了一件。她在树林里跑起来,身后跟着两只家畜,直到头纱被树枝挂破,裙裾沾满小路上的松针和栗子刺儿。

可是到了婚礼的前一天夜里,她胡思乱想,有些害怕了。她坐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山顶上,裙裾缠绕在脚上,斜戴着花冠,—只手托着下巴,望着四周的树林直叹息。

我一直跟着她,因为我要和埃萨乌一起当托婚纱的童子,但是他一直还没露面。

“你将嫁给哪一个呀,帕梅拉?”我问她。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真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从森林里一会儿传出有人放开喉咙大喊的声音,一会儿又传出长吁短叹声。原来是那两位半身的新郎沉浸在结婚前夕的兴奋之中,在山上林间漫步。他们都披着黑色斗篷,一个骑着瘦马,另一个骑着洗刷得毛皮生亮的骡子,也都陶醉于热切的幻想之中不能自持了,不是仰天长啸就是低首叹息。马走沟堑和断崖,骡走山坡高地,两位骑者不曾碰面。

一直到黎明时分,马被催促飞奔,一失蹄落进山涧里,恶人来不及准时赶到婚礼上了。那匹骡子却稳稳当当地缓缓而行。正当新娘拖着由我和埃萨乌托住的长纱到达时,好人也准时来到教堂。

看到只有好人一个人拄着拐仗来当新郎,大家有些失望。但是婚礼正常进行,新人们都说了“是”并交换了戒指。神父说:“梅达尔多·迪·泰拉尔巴和帕梅拉·玛尔科菲,我将你们结为夫妇。”

就在这时候,子爵控着拐仗从教堂中殿的另一头走进来了,身上的新绒衣湿透了也揉皱了。他说:“梅达尔多·迪·泰拉尔巴是我,帕梅拉是我的妻子。”

好人跛着腿向他走去:“不对,娶帕梅拉为妻的梅达尔多是我。”

恶人扔掉拐仗,伸手去拔剑。好人也只得同样做。

“看剑!”

恶人扑过来狠劈一剑,好人退步抵挡,但是他们两人都摔倒在地上了。

他们都相信了仅靠一条腿保持平衡是不可能相斗的。必须推迟决斗,以便能够准备得更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