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 年(第17/22页)
伸夫悄悄抬眼瞪着与老板面对面烤火的男人。
这家伙真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两个男人根本不理睬伸夫的目光。
“又进了一部好片子哦!这次是洋毛子,拍的效果也挺好。”
“在我房间里也可以啦!只要跟木村说一声,他马上就会带机器过来。”
“人数不要再增加了吧?”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或许他们害怕声音太大被两个少年听见会坏事。
不过,伸夫即使听到那种事情也不会到处传,而且他根本无从猜测刚才说的是什么内容。从“洋毛子”等说法倒能推测出是关于女人的事情,却不清楚哪里跟机器有联系。
突然响起一声口哨,老板朝外边扬起手来。伸夫也慌忙抬起头,只见玻璃外边有个穿藏蓝色大衣的女人在笑。
“美女,进来坐坐呀!”
两个男人打招呼,那女人却笑着从视野中消失了。
“装什么正经呀!”
老板嘟囔了一句,那个男顾客不失时机地发问。
“那个,怎么样?”
老板像是掩饰难为情,含糊其词地回答。
“还行吧……”
然后,他就阴阳怪气地笑个不停。
老板是不是跟那个女人有一腿?
伸夫再次把刚才窗外那个女人的面孔与正在烘烤裆胯的老板的面孔重叠起来。
无论怎么看,那女人跟这两个男人的形象都很不相配。他感觉那女人稍显张狂,与年轻却已经像中年般微胖的老板太不搭调。
不过,既然老板说“还行吧”,看来两人确实有过那种关系。
伸夫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只见过一次面的老板太太。与刚才看到的女人相比,还是老板太太好得多。可老板为什么会跟那种女人好了呢?
伸夫越来越搞不懂大男人们了。
不管怎么说,大男人这东西好像相当爱奢侈。他们本来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还要染指别的女人,而且说人家坏话。
那句“还行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在说长相呢,还是在说身段呢,还是另有所指呢?
“哎、哎,高村君!”
突然听到呼唤,伸夫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老板发现,顿时红了脸。
“把那副板也装上边刃吧!”
原来老板说的是滑雪板。伸夫没精打采地应了声,老板就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个叫村山的来了,就把里边那个木桶交给他。”
老板和男顾客依然把双手插在夹克衫口袋里,出了店门消失在黄昏中冰雪覆盖的街道。
目送他们离去之后,伸夫和樱田君迫不及待似的停下手来。
“哎,歇会儿吧!”
两人在火炉旁也像老板烘烤裆胯那样叉开腿坐下。
“那两人去哪儿了?”
樱田君似乎对此毫无兴趣,用火钳在火炉里挑来挑去。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伸夫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那个女人的面孔。
“‘还行’吗?”伸夫在心中嘀咕道。
他对自己从大白天就开始琢磨女人感到困惑不已,同时也觉得自己更加了不起了。
十三
初中第三年的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伸夫觉得自己似乎成长了一截。
与其说是身体成长,莫如说是感到自己在精神上向成年人迈进了一步。
其原因无疑在于寒假出去打工。虽然仅仅二十天时间,但在别人手下干活挣钱,培养了自己也能独立生存的信心。除此之外,在商店里听到老板跟他朋友们交谈,在配送黑市物资时窥见伴伴女郎和夜间工作女性的生活一端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原来如此!大男人们就是在干这种事情啊!”“他们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啊!”虽说这些似乎都与伸夫以前感兴趣的事情相当不同,但仔细想来却基本上没什么差异。伸夫他们都希望比其他伙伴们长得更强壮,棒球和滑雪的技术更高,学习成绩更优秀,而大男人们却似乎都在力求接近财富和美女。虽然在内容上大男人与少年多少有些不同,但在按照个人欲望行动这一点上则基本相通。或莫如说,只是因为大人们追求的是金钱美女这些世俗东西,所以显得更加低级趣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重新审视大人们的行为,以前那些雾里看花般的模糊现象忽然清晰起来。
例如街坊松崎夫妻也是其中之一。松崎叔叔一米七五的高个子,在道厅附近某水产公司工作,刚三十岁就当上了科长。一到星期天就能看到他身穿夹克衫跟街坊的孩子们玩投棒球,样子比真正的棒球运动员还帅。可是,松崎阿姨却又矮又胖,长相也令人不敢恭维。不过,听母亲他们讲,松崎阿姨家庭条件优越,虽然有些任性,但待人诚恳坦率。
实际上,伸夫在路上碰到松崎阿姨时,她都会爽朗地打招呼说“你好”。不过,她说话带着鼻音有些嗲声嗲气,倒让伸夫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仅从外表来看,虽然松崎叔叔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但他们夫妻关系很和睦,经常看到两人在节假日一起外出。
不过,据说这对夫妻有时会大吵大闹,松崎阿姨曾一度歇斯底里发作,把花瓶和茶碗等全都摔碎,还跑到伸夫家来借呢!
闹到这个地步想必难以收拾,可母亲却意外漫不经心地说声“松崎太太,别太浪费东西哦”就把茶碗借给她了。其他阿姨们在茶余饭后也会谈论松崎夫妻吵架的事情,却都说得津津有味,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
母亲为什么那样漫不经心呢?伸夫觉得,松崎家的叔叔阿姨老是争争吵吵,总有一天会分手。可大人们却都没有真心为他们担忧的样子。
上次母亲说到过高田夫妻,虽然他们并没有吵得不可开交,可母亲却显得忧心忡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呢?
不过,在寒假结束时,松崎阿姨再度歇斯底里发作后跑到伸夫家来。这回伸夫才忽然想到:夫妻俩虽然吵吵闹闹,但也许出乎意料是一种相互撒娇邀宠的方式。
这是因为,前一天松崎阿姨还哭着骂松崎叔叔,可到第二天见到时她就快活地打招呼问好了。
虽说如此,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说吵就吵说好就好呢?伸夫感到特别不可思议。
半年之后的六月底,松崎夫妻搬家了。据说松崎叔叔在公司又升了职,并在北区新开发的地段盖了新房,他们就从先前的租住房搬走了。
“在好公司里上班的人就是不一样呀!”母亲既像是羡慕又像是讥讽地叹息道。
常常跟叔叔玩投棒球的伸夫虽然感到失落,但还是爽快地跟街坊伙伴们一起帮着搬东西。
松崎阿姨送给伸夫他们当时还很少见的豆馅糯米团,下午就坐着卡车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