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前往纽约

科拉抿了抿嘴唇:“纽约。”她当

即感到一阵旧伤发作般的钝痛。

科拉第一次听到“露易丝·布鲁克斯”这个名字时,正在威奇托市

图书馆外的一辆福特车里避雨。如果科拉当时是一个人,也没什么要顾忌

的话,她可能会一个箭步冲过草坪,迈上图书馆的石阶。可她和她的朋友

维奥拉·哈蒙德花了一上午时间拜访她们的邻居们,为儿童阅览室筹募书

籍,这时候她们的胜利果实正安全地躺在后座上。她们觉得这场大雨很快

就会停止,也不敢冒着让书被淋湿的风险跑出车外。

说实话,这时候科拉也没什么事可做。她的儿子们去过暑假了。他们

俩都在温菲尔德外的一家农场里工作,秋天的时候就会动身去念大学。科

拉还在慢慢适应这份宁静和自由,适应她人生的新纪元。女仆黛拉已经走

了一段时间,临走时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上没有一个泥点,留声

机周围也没有落下半张唱片。没有什么矛盾需要科拉调解,没有比赛要她

加油,没有文章需要评论和校对。冰箱和储藏室里囤着满满的食物,她用

不着去商店采购。再加上丈夫艾伦已经去上班了,她根本没理由匆匆忙忙

赶回家。

“真庆幸我们开的是你的车而不是我的。”维奥拉理了理她的帽子,

这是顶漂亮的无檐帽,帽子顶部缀着一根鸵鸟羽毛。“人们总说封闭式汽

车是件奢侈品,不过在这种鬼天气里绝对算不上。”

科拉给了维奥拉一个她认为谦逊的微笑。这辆车不仅有顶棚,还装

004 与你同行

The Chaperone

上了电力起动机。广告上说:“对于一位女士而言,曲柄起动式车是没有

市场的。”不过就连身为男人的艾伦也承认自己并不怀念曲柄起动式车。

维奥拉转过身,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书,“人们都很慷慨。”维奥拉

比科拉大上十岁,两鬓已经生出白发,说的话里也透露出年岁带来的权

威,“我说的是大部分人。你也许注意到,麦拉·布鲁克斯甚至连门都

没开。”

科拉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她那时正在街道的另一头。“她可能不在家

呢。”

“我听到了钢琴声。”维奥拉的目光滑向科拉,“我敲门时她甚至懒

得停下来。可是不得不说,她弹得真不错。”

一道闪电划过西边的天际。尽管她们都被吓了一跳,科拉还是不由自

主地微微一笑。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晚春的暴雨。这雨生成于草原上空层

层堆积的乌云,经历了一整天酷热煎熬的建筑们经过浇淋之后也仿佛喘

了口气。一个小时前,当科拉和维奥拉游说人们捐出藏书时,天上的太

阳还很毒。而现在雨势大得几乎能将图书馆外的橡树叶削开。丁香花也

在这大雨中摇摆着,颤抖着。

“你难道不觉得她是个讨厌的势利小人吗?”

科拉犹豫了一阵。她不喜欢搬弄是非,可她很难将麦拉·布鲁克斯算

作朋友。她们在一起参加过多少次投票会议,进行过多少次游行?虽然她

们并肩作战过这么多回,麦拉见到她最多不过就打个招呼。虽说如此,科

拉也不会因为受到忽视就认定麦拉不好。

再说麦拉可能也并非有意针对她。科拉注意到,除了发表演讲,麦

拉·布鲁克斯几乎不正眼瞧任何人。演讲时她必须观察听众们的反应。当

Chapter 1 前往纽约

005

然,每个人都会看着她。麦拉也许是科拉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她皮肤白

皙,完美无瑕,眼睛又黑又亮,秀发乌黑浓密。她绝对是个有天赋的演说

家——演讲时字正腔圆,观点清晰明了。麦拉美丽的外表也是她成为优秀

发言人的敲门砖。她的绝色容颜就像一剂消毒剂,改变了报纸刊物对妇女

参政论者的传统印象。可以说麦拉是个聪明伶俐、富有教养的女人。她好

像知道与音乐相关的一切知识,了解所有著名作曲家的大作。她很清楚该

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有一次当她站上演讲台时,望了一眼台下的科拉;

她直直地望着科拉的眼睛,微笑着,好像她们是很好的朋友一样。

“我其实不怎么了解她。”科拉说。她将目光放回模糊的挡风玻璃,

看人们躲避来往的车辆,奔跑着寻找避雨处。艾伦今天是乘电车去工作

的,因此她才能把福特车开出来。

“那么让我告诉你,麦拉·布鲁克斯就是个讨人厌的势利小人。”维

奥拉面带笑意地转向科拉,她帽子上的鸵鸟毛蹭过科拉的脸颊。“让我给

你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她不久前给我们俱乐部的秘书寄了封信。很显然,

布鲁克斯太太正在寻找一名陪护陪伴她的一个女儿于今年夏天前往纽约。

她年纪最大的女儿,露易丝,进了纽约一所很有声望的舞蹈学校,可她只

有十五岁。麦拉希望我们中的一人陪她女儿一起去。要去一个多月呢!”

维奥拉似乎又喜又恼,她面色红润、双目放光。“我想说的是,有没有搞

错?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让我们帮忙?让我们中的一个做她的爱尔兰

保姆?”维奥拉皱起眉,摇摇头。“我们中大部分人的丈夫都是开明的,

可我想象不出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愿意把他们的妻子让出一个月,好让她前

往纽约,或是任何地方。麦拉忙得实在没时间,她不得不待在家里无所事

事地弹钢琴。”

006 与你同行

The Chaperone

科拉抿了抿嘴唇:“纽约。”她当即感到一阵旧伤发作般的钝痛。

“嗯,我想她可能还有别的孩子要照顾。”

“哦,她的确有,不过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她才不在乎她的孩子们。

他们就像一群没妈妈的野孩子。可怜的露易丝都是一个人去主日学校a 的。她的讲师是爱德华·文森特。我从爱德华的太太口中得知,每周日都

是他接送她的。麦拉和伦纳德是所谓的长老会教徒,可你从没在教堂里见

到过他们,不是吗?他们太精于世故,甚至不让其他的孩子上教堂。”

“他们的女儿愿意自己一个人上教堂,这更显得她不容易。”科拉摇

摇头,“不知道我有没有见过这个姑娘。”

“露易丝?哦,你会记得她的。她和其他人看上去可不一样。她的

头发像麦拉的一样乌黑,却和东方人一样笔直,她留着《巴斯特·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