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第2/2页)

“杨柳,”我说,希望我对她的准确称呼能为自己获得加分,“你有不回家的理由吗,杨柳?”

“是的,先生。”她承认。她摩挲着抱枕边,没有看我。

“为什么?”

“就是……”她吞吞吐吐,“就是……那个……”

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但是她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就这样。”

如果真是这个理由,那也太不充分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追问。她没有回答,我又问了一遍:“杨柳?”我失去耐心了,这次声音里有点儿带刺。

海蒂马上就回来了。

女孩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她应付不了急躁,她需要事先做好准备。就像花籽一样,想要让它快速发芽,必须先在水里泡一晚。除非我们刺破她的外壳,否则她是不会敞开心扉的。

我放低声音,施展魅力,微笑着再一次尝试。“有人伤害你吗?”我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温柔些。我对自己的同情心没有把握,但是我尽力了。

她抬起眼睛望着我。蓝色的眼睛承载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负担,眼底充血,眼皮松懈,眼袋下垂,皮下瘀血导致了黑眼圈。我坐在椅子的边缘等着,迫不及待地等待她的回答。她开口,告诉我:“还好。”我说:“你可以告诉我。”

就在这时,我听见海蒂的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在心里盼望着她重新回到楼下的洗衣房。而杨柳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却跳起来,她竟然被没有恶意的钥匙轻微的响动吓得要死。我看见恐惧在她的眼里蔓延,水杯从她的手里滑落,掉到地毯上,玻璃杯没碎,但是水洒了一地,到处都是。她忙不迭地跪下收拾。她用裙子边吸水,她的眼睛在我和海蒂间穿梭,好像担心会因为这个小错而受到惩罚。

她喘着气,低声唠叨着宽恕和罪恶一类让人费解的话。

钥匙,开锁,她被监禁过?

我在心里记下这条。

我不是一个容易和人产生共鸣的人,但是对这个手忙脚乱趴在地上乞求上帝怜悯的女孩,却突然感到一点点心疼。

“亲爱的,不要,”海蒂从橱柜里拿出一条毛巾匆匆忙忙地跑到杨柳旁边说,“不用担心。”

我低头从地板上捡起玻璃杯。

我看见女孩眼里的惶恐,我知道我不能继续了。

我们睡了。海蒂、佐伊、我和猫,被锁在一间卧室里。早上,我醒了以后提醒海蒂我不在的每一天都要这样做——她和佐伊睡在一起,锁好门。

我五点的时候离开家,拉着箱子,带着公文包钻进出租车,直奔奥黑尔国际机场。

我走的时候,女孩和她的孩子都睡着,她们的屋门也应该锁着,而且,我的办公椅应该卡在门把手下面作为第二道防护,防止在她睡觉的时候我们破门而入。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将天空染成金色。出租车司机在听脱口秀,车厢里充斥着松香型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我们沿着I-90公路行驶。我把公文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打开,从里面掏出笔记本和笔开始工作。运气好的日子到机场只要三十分钟,我看了一眼公路上聚集的车辆,估计今天的运气不会好了。

这时,在上下颠簸的公文包里,我看见一张纸条,紫色的便签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昨晚我没有得到的答案。

纸条呼吸着从车窗飞进来的氧气。

我没见过的笔迹。

简单的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