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周年再版序言(第3/3页)

教授是罗伯特·斯塔德勒(Robert Stadler)。

现在要介绍最后一个摘选。由于兰德女士思维活跃、观点层出,她常常被人问到她首先是哲学家还是小说家。到后来,对这个问题她已不胜其烦。然而,在1946年5月4日关于创造性本质的论述的笔记中,她为自己做出了回答。

看起来,我既是一个哲学理论家,又是一个小说作家。不过,还是后者更令我感兴趣,前者只是后者的工具,绝对有必要,但只是工具而已,小说的故事才是最终。如果没有对适当的哲学原则的理解和说明,我无法创作出合适的故事;但对原则的发掘之所以令我感兴趣,是因为可以在我的生活里用到发现的这些知识。而我生活的目的是对我喜欢的世界(人和事)的创作——也就是说,它代表着人类的完美。

定义人类的完美需要哲学知识。但是,我对做这种定义没有兴趣。我只是想使用它,把它运用于我的作品(还有我的生活——而我生活和全部生命的核心与目的,就是我的作品)。

我想,写非虚构的哲学作品的念头令我感到乏味,原因就在这里。这种书的目的其实是教导他人,是要把我的观点表达给他们。而小说则是为我自己创造一种我写作时愿意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如果可能,也间接地让人们在他们能及的范围内享受这个世界。

也许有人说,哲学书籍的目的是把新的知识先向自己做出澄清和说明,然后把你的知识提供给其他人。然而,我所知道的区别在于:我需要得到并向自己说明我用过的新的哲学或概念,使其能够通过小说具体地表现出来。我不介意把故事建立在旧有的知识主题或论点上,或者别人已经发现或说明的知识,也就是别人的哲学上(因为那些哲学是错误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一个抽象的哲学家(我想表现完美的人和他完美的一生——而且我还必须发掘出自己的哲学观点及这种完美的定义)。

不过,当我一旦发掘出了这样的新知识,那么对于用抽象、泛泛的辞令,也就是知识化的形式来表达它,我毫无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使用它,应用它——也就是用人和事件的具体形式,用小说的形式来表达。这一点也是我最后的目的,我的终点。哲学知识或新发现只是通向它的手段。就我的目的而言,抽象知识的非虚构形式无法引起我的兴趣,而最终在虚构和故事中的应用形式却可以(尽管我要向自己说明这些知识,但在这个归根结底又回到人的循环过程中,我选择最终的形式——表现)。

我不知道自己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了这方面的一种特殊的现象。我想,我代表的是一个完整的人的提炼合成。总之,这应该是我创作约翰·高尔特这个人物的线索。他同样是抽象哲学家与实用发明家的结合,是思想和行动两者的共同体……

在学习时,我们从具体的物体和事件中归纳出一种抽象。在创作时,我们从抽象中塑造出具体的物体和事件。我们把抽象复原回它的特定含义,回到具体中去。但是,抽象帮助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那种具体。它帮助我们去创造——去根据我们的意图重新勾画这个世界。

我忍不住再引用一段,这是出现在几页后的相同的论述。

作为旁观者,偶然想到:如果创造性的小说写作是一个将抽象转化为具体的过程,那么这种写作就有三种可能的等级:通过旧的小说手法(人物、事件或情景曾在同样的意图中被同样地转化使用过)转化一个旧的(已知的)抽象(主题或论点)——这是最常见的垃圾;通过新的、独特的虚构手法转化旧的抽象——这是大部分的优秀文学;创造全新的、独特的抽象,并通过新的独特的手法转化它。这,就我所知,才是我——我的小说写作。如果这是错误的自负,请上帝宽恕我吧(隐喻!)。就我目前看来,应该不是(第四种可能性——通过旧的手法转化一种全新的抽象——从定义上就行不通:如果抽象是新的,就不可能存在别人曾用过的转化手法)。

她的结论是“错误的自负”吗?她写下这篇笔记已经有四十五年了,而此刻,你的手中正捧着安·兰德的名著。

你来判断吧。

里奥那多·佩克夫

1991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