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同手足(第21/21页)

“不!”

他笑着点了点头,“事实就是如此,你知道你已经让我失信过一次了,我违背了我自己所做的决定——但我完全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我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清楚地知道后果,并心甘情愿去承担它。我不能眼看着我们错过这样的时刻,它属于我们,我的爱人,我们问心无愧。但是你还没做好离开这里、加入我的准备——你不用跟我说,我明白——既然我在时机还没完全成熟的时候就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就必须付出代价,我不知道那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间到来,我只知道我一旦向敌人让步,就要承担责任。”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他笑着回答说,“不,达格妮,你不是我头脑中的敌人——但正是你让我到了现在这一步——尽管你在摸索的过程中尚未看见,但我能看见,你在这事实上就是我的敌人。真正的敌人其实威胁不到我,你就不一样了,只有你才能让他们找到我。他们根本想不到我是谁,不过有你帮忙——他们就会知道了。”

“我不会!”

“当然,你不会有意这样做,而且你随时都可以选择走另外一条路。但只要你还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注定逃脱不了它的必然结果。别皱眉头,现在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危险。达格妮,我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奉行以物换物。我想得到你,但却无力改变你做出的决定,我能做的就是权衡代价,看我能否去承担。我能承担。我自己的性命自己做主——而你,你是”——他似乎是在用行动把这句话说完,一手将她揽过,亲着她的嘴唇,她瘫软的身体顺服地吊在他的手臂上,头发如瀑布般向下倾泻着,脑袋向后仰了下去,只有他的嘴唇在牢牢地抓紧着它——“你是一个我说什么也要得到和买下来的荣耀,我要你,即使要用生命做代价,也在所不惜。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但不会放弃我的心灵。”

他坐起身来,一丝严峻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他笑着问:“想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干活?想不想让我一个小时之内就把你的连锁系统修好?”

“不!”她一想到韦恩·福克兰酒店包间里的那些人,便不由得脱口喊了出来。

他笑了,“为什么?”

“我不想看着你去给他们当牛作马!”

“那你自己呢?”

“我觉得他们就快崩溃了,我应该可以胜利,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没错,是一会儿——不过到时候你不会胜利,而是会明白。”

“我不能丢下它不管!”这是一声绝望的哭喊。

“还没到时候呢。”他平静地说。

他站了起来,她已说不出话,乖乖地也随他站起身来。

“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干我的活,”他说,“但你别来找我,你得忍受一下我为了你一直在忍受的滋味——你得接着干该干的事,就算你知道我在哪里,心情和我一样的迫切,也不能接近我。不要在这里找我,不要去我住的地方,不要让他们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等你最后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别去告诉他们,只要在内特·塔格特的塑像底座上用粉笔画个美元的符号——这也算物归其主吧——然后回家等着,我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来找你。”

她无言地点了下头,算是保证。

但在他转身要走的一刹那,她突然浑身一激灵,像是猛然惊醒或是临死前最后的痉挛一般,情不自禁地喊道:“你要去哪儿?”

“去当灯柱啊,举个提灯一直站到天亮——这就是你的这个世界让我去做的唯一一份工作,而且从我身上它也只能得到这么一份工作。”

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胳膊,茫然若失地紧跟着他,生怕他就这样不见了,“约翰!”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扳了下来,摔向一旁。“不行。”他说道。

紧接着,他又拉过她的手,举到了他的唇边,用嘴狠狠地亲吻着,这感情已经超出了他想要表达的一切。然后,他转身离开,消失在远处的铁轨尽头,她似乎感觉自己是被他和铁轨同时抛弃了。

当她步履艰难地回到终点站大厅的时候,正赶上第一趟列车的开动,隆隆的车轮仿佛是猛然间恢复了跳动的心脏一般,把四周的墙壁震得直抖。敬奉着内特·塔格特塑像的地方空荡而宁静,终日不变的灯光照射在一片冷清无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像是在这茫茫一片的明亮之中迷路了一般,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在那个带着质朴、快活表情的塑像下面的台阶上,颓然呆坐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浪者,如同一只失去翅膀、无处可去的鸟,只能苟且一时。

她也像一个无依无靠的浪子般瘫倒在了台阶上,肩头紧紧地裹着那条脏兮兮的披肩,失魂落魄,麻木无语。

她的眼前似乎总在看到一个用手臂高举起明灯的身影,它时而像是自由女神,随即又像是一个长了一头阳光般的金发的人,在夜空下举着一盏让地球停止转动的红灯。

“再怎么样也别往心里去,”那个流浪汉带着残存的一丝同情的口气说道,“反正就这样了……那又管什么用呢?谁是约翰·高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