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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婆,由佳里。”
一旁的妻子低头见礼,依旧是不卑不亢。良多可以想象得出,毫无疑问,这位妻子掌握了家庭事务的主导权。转念一想,这位厉害的太太也太年轻了,但实际她已三十二岁,比绿还大上三岁。
“那么,这位是……”
不等织间介绍,良多便自报家门道:
“我是野野宫。”
行了一礼后,又介绍身边的绿。
“这是我的太太野野宫绿。”
绿全身都缩成一团,只是勉强鞠了一躬。
良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给雄大。
“野野宫良多。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雄大也掏出塞在裤子后袋里的钱包,钱包是布做的,旧得已经变了形。打开钱包时刺啦作响,雄大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薄薄的纸片上写着“茑屋商店斋木雄大”,往上一排写着“电器的医生”。印上去的字已经花了,是直接用电脑打印出来的。
“我在前桥开了家电器店。”
交换过名片后,双方各自落座。
并排坐在良多右边的是织间和秋山,两人又重申了一遍对此事的“歉意”。随后,织间向两家人问道:“各位都带照片了吗?”
两家人分别把照片摆在桌上。
“这是庆多。”
“这是琉晴。”
良多准备的是为了入学考试特意在照相馆照的照片。身穿黑色制服的庆多,大大的眼睛直视着镜头。
另一方,雄大拿出来的是一个男孩穿着泳裤在水池嬉戏的照片。男孩晒得黑黝黝的,笑得十分开心,可惜阳光太强,一只眼睛眯了起来。而且像素也太低了,对焦也没对好,导致照片十分模糊。再加上照片似乎是直接用自家的打印机打出来的,更加模糊得厉害。
“这张照片是今年夏天去New Sunpia(新所皮亚)玩的时候拍的。”
雄大指着照片解释道。New Sunpia是高崎的一个休闲度假村。
良多把照片拿在手里凝神看着。绿也从旁边凑过来看。不过照片还是太不清晰了,完全看不出来像两人中的哪一个。良多和绿对视了一眼,都歪了歪头表示看不清楚。
“就没有照得清楚点的吗?”
良多不满地抱怨着。雄大慌张起来,忙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摆弄起来。
“啊,这个。”
雄大把身体靠向桌子,把手机屏幕拿给良多看。
小小的屏幕上播放着一段录像。孩子们正嬉闹成一团。当中笑得格外响亮的那个似乎就是琉晴,很有特点的高声大笑的声音。
“……这是哪里来着?”
雄大把脸朝向妻子。
“乌川。”
由佳里没好气地回答。
“啊,对,乌川。现在这一带还有白点鲑、山女鳟什么的。可惜上流有计划要建水坝……”
雄大突然闭了嘴。由佳里一个眼神便让他服帖了。
“啊,这个,就现在,挥手的这个。然后在下边打滚的是弟弟大和,旁边一直在哭的是妹妹美结。”
一边挨个说明,雄大一边喜笑颜开,仿佛沉浸在拍摄时的回忆之中了。良多看他如此轻浮,想到今后要跟这样的人交涉,心情就沉重起来。
绿凝神观察着手机屏幕中一直活蹦乱跳的孩子们,却还是看不清脸。
“生日是?”
由佳里一边看庆多的照片,一边问绿。
“七月二十八日。”
“啊,同一天。”
由佳里喃喃自语着,夹杂着叹息。
“我们会不会在这里见过呢?”
由佳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绿。绿似乎有些畏惧这目光,回答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生完孩子我身体就垮了,一直昏睡不醒……”
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了。最后,她叹了口气。叹气的理由,只有良多明白。
“那天天气特别好。我们俩还说,就像是冲绳的夏天。所以才取了琉球的琉字,晴天的晴字,写作‘琉晴’。”
雄大满脸都是欢喜的神情,娓娓讲述着名字的由来。绿刚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说说名字的由来才好,事务部长秋山却像阻止他们继续交谈一般插嘴道:
“总之,在这种案例中,双方父母最终百分之百都会选择‘交换’。”
此言一出,野野宫和斋木夫妇都齐齐看向秋山。这意思是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了?就像突然被盖棺论定了,所有人都是满脸的困惑。
秋山紧接着说道:
“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将来,我觉得还是早做决断为好。可以的话最好是小学入学之前。”
“突然就要求我们交换,哪里能那么容易?”
绿颤抖着声音,不满地说道。
“就是。四月?岂不是半年都不到了。”
由佳里也附和道,比起绿来,她的声音更低沉,也更坚定。
一旁的雄大也微微垂着头发牢骚。
“又不是阿猫阿狗……”
这句话招来了由佳里的激烈反对。
“就算是阿猫阿狗也不行!”
这气势汹汹的劲头,吓得雄大手足无措。
“就是!就算是阿猫阿狗也不行呀,再说了……”
一边说着,雄大一边偷眼瞧瞧妻子的脸色。由佳里微微点了点头。果然如良多所料,这家的老大就是由佳里。
得了妻子的首肯,雄大便放心大胆地继续说下去。
“再说了,说这些话之前,你们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这是提出要赔偿金了。良多一言不发地盯着雄大的脸。在这种场合下,医院方面不可能会给出一个赔偿金的数额,倒是很容易让人抓住弱点:这家伙原来是想要钱啊。
最令人不快的是,他们就不觉得这是要拿儿子来卖钱吗?
“是的。”
秋山看向雄大。
“所以,刚才我跟这位律师也商量了此事。”
随即,织间把手放在桌上点头示意。
“作为父母来说,您的这种考虑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现在还是先为两个孩子的将来考虑考虑。大事化小,尽量不要惊动媒体……”
这种套话根本毫无意义。良多一边听着,一边开始思索着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和医院方面沟通了好几个小时,果不其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来来去去就是些谴责医院失职的话,秋山对此束手无策,织间则忙于从中调和,这种形势下的沟通无疑是陷入了死循环。
医院方面大概也不好中途喊停。良多便抓住一个时机,提出今天到此为止。
事务部长秋山和织间在门口行着最高规格的敬礼,把良多一行人送走了。
良多一边留意着门口的两人,一边小声地跟走在身后不远处的雄大和由佳里商量。
“不如再见一次面?不要医院的人在场。”
“嗯,是啊。”回完这句,雄大两眼看向由佳里,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