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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绿,绿也飞快地朝这边看过来,那眼神中有责备。

“你当时调换孩子的心情如何?”

听到铃本的提问,祥子的脸变得苍白,她答道:

“老实说,很痛快……一想到不幸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我就轻松了……”

由佳里和雄大怒火中烧,他们站起身来。雄大张着嘴,无声地倾诉着难以言表的愤怒。

对斋木家来说这纯属飞来横祸。嫉妒的对象是野野宫家,也就是说,那个护士只是偶然地选择了斋木家的孩子。

铃本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稍稍思考后,提出一个问题:

“现在,为何你又改变主意,想要坦白这件事?”

“丈夫和孩子现在也跟我亲近了。终于可以平静下来思考之后,我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越来越恐惧。我想要好好地赎罪。”祥子泪流满面。她突然转身朝向旁听席,对着良多和绿、雄大和由佳里深深低头鞠躬。

“真的很对不起!”

祥子没有抬头,再一次大声地道歉道:

“对不起!”

良多一动不动,其他人也一动不动。

退庭的时候,良多看到了被法庭工作人员带着从走廊走过的祥子的背影。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学生服的寸头少年和一个小学高年级的少女,还有一个胖墩墩的大个子中年男人。他们应该是祥子的家人吧。

他们的身后,一个肩上扛着照相机的记者模样的男人紧追而去。

一家人拐过走廊的角落,终于不见了。

良多寻找着铃本。

这家古色古香的咖啡厅位于从裁判所步行过去很快就到的地方。没有谁提议,野野宫一家和斋木一家,四人默然地走了进去。

店里坐着两位住在附近的老人,在离得稍远的座位看着报纸。店内十分清静。

四人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包厢里,一边一对夫妇地相对而坐。所有人都点了热咖啡,只有雄大一个人点了肉桂吐司。他解释着,早上为了托人照顾孩子,一直慌慌忙忙的,错过了早餐。

沉默了好一会儿,由佳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着,吐出一大口浓烟,率先开口道:

“就因为抚养孩子心烦气躁这点事,就要遭这个罪,简直忍无可忍!”

雄大立即附和:

“对,就是啊。再说,那个女人一开始就知道有个继子还是选择再婚。说的好像都是别人的错似的。”

由佳里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良多这才知道,原来由佳里是吸烟的。是在孩子们面前才忍住不抽的吗,还是在家时就算孩子在跟前也会抽?

“还说很痛快……”

由佳里喷着烟狠狠地吐出一句话,又继续说:

“难道她觉得这跟在商店里小偷小摸是一回事吗?”

雄大用勺子挖了些吐司上盖着的奶油,用舌头舔了舔,尝了尝味道后张嘴附和道:

“就是。那个女人根本就没弄明白,自己有多么罪孽深重。”

虽然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但看得出雄大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发泄怒火。

“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是吧,那个女人。所以才说什么要赎罪。少开玩笑了,没这么便宜的事吧!”

声音虽然压抑着,由佳里的语气却十分激烈。

“不过,那个。”

雄大把脸转向良多,继续说:

“这么一来,理所当然赔偿金是不是也该增加了?”

良多想摇头,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么一来过失不在医院,他可不觉得赔偿金还能增加。这回就变成了护士的管理责任的问题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由佳里仍然愤愤难平,声音极具攻击性。

“这个,你找铃本先生问一问呗。”

雄大说道,语气宛如在跟跑堂服务生提要求。良多当即就想反驳,但最终还是老实地应下了。

“好的。”

良多轻轻点了点头。

“要被抓进监狱去的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绿抬起了苍白的脸问道,并没有特意问谁。

“那是当然的吧。”

由佳里依然怒气冲冲地说,然后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

“希望关她个五年、十年。这我还觉得不解气呢。”

雄大一边吃着吐司,一边难得地提高了声调。他也是愤懑难平。

所有人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把积攒到现在的不满和愤怒都一股脑转向祥子。

良多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从铃本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大家。但他转念一想,也不能放任它就这样不断激化,于是开口道:

“这个,好像已经过了时效了。”

“过了时效?”

雄大一嘴的吐司几乎就要从嘴里喷出来。

“铃本说,如果罪名成立就是抢夺未成年人罪,但是时效是五年……”

听到良多这句话,反应最激烈的是绿,几乎是尖叫着说道:

“做了这样的事,道个歉就完事了?!开什么玩笑!”

“声音太大啦。”

良多责备道,绿却冷冷地回看着良多。

“这叫人怎么接受!我们今后还会继续痛苦下去,凭什么只有那个女人有时效!”

由佳里的声音也逐渐接近嘶吼。

良多却觉得绿像是在笑,虽然看起来极不自然,却是他好久不曾见过的笑容。

“一定是知道过了时效,才会跑出来说的,那个女人!一定是这样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那个女人,我绝不会原谅她!”

绿怒火攻心,面红耳赤。自从孩子被抱错的事东窗事发以来,绿的脸色就一直苍白如纸,如今似乎凭借着这满腔的怒火恢复了生机。

只有良多一人还保持着冷静。因为他觉得这很有必要。但也因此,他体会到了独自一人被孤立的滋味。

除了良多之外的三个人还在不断发泄着对祥子的怒火。

这时,良多突然想到,多亏了这事,他提出要同时抚养琉晴和庆多的事烟消云散了。

良多沉默地听着他们三个人七嘴八舌地发泄着满腔的愤怒。

最终,本来应该在天黑之前去接寄放在里子家的庆多的,最后彻底入夜了。在开往老家的车上,绿一直焦虑不已,只盼庆多不要哭闹让里子为难才好。良多开着车,一言不发,他很想说弄到这么晚都是因为绿。在咖啡厅里就属绿咒骂的话最多。

即使雄大想转移话题,绿也熟视无睹,只一味地将满腔怒火诉诸言语,疯狂发泄。

意外的是,庆多很老实地跟着里子边看电视,边吃完了晚餐的挂面,之后连澡都洗好了。看见良多等人回来,他也没有哭,而是十分开心地迎出来,说着“你们回来啦”。

良多和绿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庆多的成长,但同时也感觉到了交换住宿的影响,这点不可否认。如此特殊的情况下,孩子们却还能健康成长,这让绿感到悲伤、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