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拉伯波尔特同志!现在要和您通话的是装甲兵元帅米哈伊尔·叶菲莫维奇·卡图科夫。”
“好的,”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无精打采地回应道,“请讲。”
“拉伯波尔特同志!”元帅说话了。“我想提醒您我的文章的事。它应该在纪念胜利日时发表。”
“是的,当然,”塔甫洛夫含混不清地说道,“请不要担心……”
“可我不担心,”元帅吼道,“如果不见文章——请注意:我派坦克进编辑部!”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闭上了眼睛。卡图科夫的文章他老早就扔掉了。他没有力气拿着燃烧瓶再度冲向坦克了。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拉伯波尔特决定,他再也不接了,他累了。但是铃声没有停止,于是他恼火地一把拿起了听筒:
“快说!”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我是托尼娅……”
“哪一个托尼娅?”
“托尼娅·伊弗列娃……”
“啊,当然,我没弄明白!对不起!”
拉伯波尔特明白了,托尼娅听说了娜佳的什么事并且现在要请他劝导丈夫。这只是说得轻巧!当然,他会说服她,伊弗列夫什么人也没有,这些都是流言蜚语。如果她聪明的话,就应该听从说服。
“我不知该怎么办,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我不知道该找谁……”
“怎么回事,托涅奇卡?”拉伯波尔特无辜而温柔地问道。“主要的是不要激动!”
“他们逮捕了斯拉瓦……”她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然后变弱了。
“什么?”塔甫洛夫吸进了一口气并把它憋在里面,害怕吐出来,好像要是他吐出来,他就不会再有空气了。这辈子他头一次事先没有猜对,别人为什么找他。他沉默了一阵后问道。“您从哪里知道的?”
“他们自己打来了电话。他们说,让我不要担心,也别找他。说他在……”
“哪里”
“他们那里……”
服务多周到!他们现在亲自打电话……他们给她打电话,目的是要弄清楚,她会给谁打电话,要去什么地方。他们需要他的关系。塔甫洛夫开始从鼻子里发出喘息声。安托尼娜·唐纳德芙娜明白了。
“我从公用电话亭给您打的电话,离家很远,所以说……”
这是微不足道的安慰,因为拉伯波尔特用的不是公用电话。
“您和什么人商量过了吗?”他问了这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给他母亲去了电话。她喊了起来,说她的儿子是祖国的叛徒并且让他受到惩罚好了。说她感到羞愧的是,她生下了他……我该怎么办呢?”
“不要哭,托涅奇卡94!我恳求您……”拉伯波尔特逾越了危险,问道。“那他们指控他什么?”
“他们说,是流氓行为。似乎他挑起了斗殴,有证人……会调查的……他们说,做判决的当然是法庭,一切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还用说,当然了,依法办事……”
老一套,我们已经领教了。噢,上帝,一切在重新开始。篝火因潮湿在冒烟。
“您想想办法吧,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要知道这是谎言……他不会的……”
“难道我怀疑吗,托涅奇卡?但是我能做什么呢?当发生这样的事时,谁能帮助呢?除非是所罗门王……也许,会顺利解决的?他们审问完,拘禁一阵,就会释放……应该抱有希望……给我来电话,托尼娅,告诉我你们怎么样。我也会打电话的。”
塔甫洛夫上楼到了波利修克那里。把他招呼到了走廊里并把粗糙的手指放在他肩上,他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实质。波利修克皱起了眉头,就像因为牙痛一样。他争取恢复伊弗列夫工作的全盘计划蒸发了,就像干冰一样,没有留下痕迹。无论是在党委,还是在编委会,已经无法提出问题了。马卡尔采夫的到来什么也不会改变,甚至不能提起这个话题。给哈尔党金打电话也有失分寸:这意味着质疑机关活动的正确性。只剩下抱希望了。并且一定要沉默,免得搞砸了。帮不了伊弗列夫,却会损害到别人。还有自己。
“事情就是这样!”拉伯波尔特仅仅说道。
瞧,这就是对捷克狂欢的惩罚,他一边嗒嗒地走在走廊里,一边低声嘟囔着。烟火熄灭了,路灯不亮了,该各自回家了。我们这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我们是一整块磐石。篝火因潮湿而冒烟,然后又燃烧起来。每个靠近的人都会像飞蛾一样被烧焦。散发着烧焦了的人肉味。如果我更年轻并且我的脊柱没有受伤的话,也许,我会尝试一下的。但是现在……我只想一件事——退休金,可他们就是不把坐集中营算做工龄。这样的小事——可他们不算做。我就是希望退休,之后我从早到晚都不会看报纸!马卡尔采夫答应了争取到荣誉称号——功勋文化工作者95。这样的人的退休金吃喝够了。还有免费乘坐有轨电车……但现在我要是出头的话,他们不会给我签署任何鉴定书的。帮不了伊弗列夫,可他们会给我咸鱼,然后不给水喝,于是我自己会告诉他们,他的手稿藏在我这里。没有力气了。如果他们再把我关起来,我就吊死在第一个厕所里。我总是随身在兜里装着领带。
但拉伯波尔特还是因这些想法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哼哧着去了信函部。
“娜杰日达·瓦西里耶芙娜,”他站在门口说道,“您能帮帮我整理一下信件吗?不然我陷进去就出不来气了。”
“什么时候?”娜佳笑了笑后问道。
“现在。”
她乐意地从自己的小桌子后站了起来。塔甫洛夫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番并让她走在了前面。途中他讲述了发生的事情,把娜佳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并让她坐在了椅子上。她缩成了一团,用两只手掌捂住了鼻子和嘴,用呆滞了的瞳孔看着,等着,他现在会说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我理解,你痛苦,娜佳。”塔甫洛夫说道,于是从鼻子连到下巴的两道深深的皱纹布满了他的脸。
“我算什么?他才是呢!”
“这是他的命运。他知道,要去面对的是什么……”
“您做点什么吧。”娜佳哀求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要知道您可以的!”
“我?!为什么所有人都求我?我是谁呀?一个可怜的老朽。我确实能炒作运动,并且让小人物在全国出名,也许,甚至能让他们进入上层。可等我让他们进入了,他们就不服从我了,娜佳。你最好试试跟你父亲谈谈。未必行,可如果不是他,那就谁也不行了!”
“娜杰日达,你在这儿吗?我在整个编辑部找你!所有人都见到了,可没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