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第17/26页)
我观察了一下你那个病人的新朋友,结果发现最佳攻击点是在神学和政治之间的接界处。在他的新朋友当中,有几个人意识到了其宗教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就其本身而言,这是件坏事;不过,还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得到些许好处。
你会发现,很多基督徒政论家认为基督教开始误入歧途,偏离了早期基督教创建者的教导。现在,我们必须利用这种想法,再次鼓励他们清除后人的“增补和曲解”,找到“历史上的耶稣”这一概念,并将其拿来与整个基督教传统做比较。在上一代人那里,我们在自由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这些阵线上促成了“历史上的耶稣”这一概念的建立;现在我们正在突变论和革命论这些阵线上提出一种新的“历史上的耶稣”。我们打算将这些解释大约每30年变更一次,这样做有很多好处。首先,所有这些解说都倾向于把人的信仰引向某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上去,因为每一个“历史上的耶稣”都是没有历史根据的。那些文献既没什么花头,也不能再多加上些什么;因此,要从这些文献中产生每一个新的“历史上的耶稣”,就必须把这些文献在这一点上低调处理,在那一点上夸大其辞,并进行毫无根据的猜想(我们教人类用大胆这个词来形容这种猜想),在平常生活中,没有人会愿意冒险把十个先令押在这种猜想上,但是这种猜想足以在每个出版商的秋季书单上鼓捣出一大堆新拿破仑传、新莎士比亚传和新斯威夫特传。其次,所有这些解说都在自己那个历史上的耶稣身上强调某种祂应该已经宣传过的古怪理论。祂得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伟人”——一个站立在某种涣散而乖谬的思路尽头的人——一个贩卖万用灵药的怪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让人分心,不去注意祂是谁,祂做过什么事情。我们首先把祂变成区区一个导师,然后把祂与所有其他伟大道德导师的教导之间的大量共通之处隐藏起来。因为绝不能让人类注意到,所有伟大的道德家都是仇敌派过来的,派他们来不是为了告诉人们些什么,而是为了提醒人们,重申那些关于道德的最基本的老生常谈,以此来对抗我们对这些陈词滥调的不断的覆蔽。我们造出诡辩家,祂就让一个苏格拉底来回答他们。我们第三个目标就是要通过这些解说来毁掉信仰生活。我们用一个可能存在过、遥远、模糊、陌生的人物形象来代替人们在祷告和圣礼时可能会经历到的仇敌的真实同在。这个人操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很早以前就死掉了。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崇拜对象。人们很快就不把祂看成是受造物崇拜爱戴着的造物主,相反,会以为祂只不过是受到一小撮激进分子追捧的领袖而已,最终把祂当成了受到某个睿智的历史学家认可的一个名人。第四,这种解说所刻画的耶稣毫无历史根据,除此之外,这类信仰在另一种意义上说也与史实不符。其实,针对耶稣生平做那种历史研究,未曾使任何国家归在仇敌阵营之下,连被说服的个人也少得可怜。人们确实没有足够的资料来对耶稣生平做完整的研究。最早期的归信者是因为单单一个史实(复活)和一个对他们既有的罪恶感进行剖析的神学教义(救赎)而归入仇敌门下的——而罪,不是违反了一个“伟人”自创的某个崭新而花哨的律法,而是干犯了那种保姆和母亲教过他们的那些古老而迂腐的普遍道德法则。“福音书”是后来写成的,目的不是为了造出基督徒,而是去教导那些已经有了信仰的基督徒。
“历史上的耶稣”在某个特定的点上可能会对我们不利,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坚持提倡这一观念。在基督教和政治之间的一般性联系方面,我们的立场更为微妙。我们当然不希望人类任由基督教在自己的政治生活里泛滥,因为任何一个接近于真正公正社会的建立都将是一场大灾难。而在另一方面,我们真的很希望人们把基督教当成是一种手段;当然,最好是将其当作是他们自己升官发财的手段,倘若不成,就要使他们把基督教信仰当作达成任何一个目标的手段——甚至以社会公正为目标也无妨。重点就在于,首先要让一个人出于对仇敌心意的领会,对社会公正推崇备至,然后,就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之所以对基督教有很高的评价,是因为基督教有助于实现社会公正。而仇敌是绝不会容许自己被人利用的。那些想要利用复兴信仰来建立一个好社会的人或国家,简直就是缘木求鱼,他们没准还以为自己可以用通往天堂的梯子搭出一条捷径,直达最近的一家杂货店呢。幸运的是,劝诱人类落入这个小圈套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就在今天,我读到一个基督徒作家写的一段话,其中,他推荐自己那种版本的基督教,理由是“只有这样一种信仰才能够超越旧文化的衰亡和新文明的诞生”。你看出其中破绽了吗?“相信它,不是因为它是真理,而是因为某个其他的理由而相信。”这就是诀窍所在。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24
亲爱的瘟木鬼:
我已与负责照料你病人那位意中人的喇坠鬼取得了联系,并渐渐看出在她盔甲上有一个小破绽。这是一个不显眼的小缺点,不仅她有,几乎所有那些在信仰明确的智者圈里长大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她们认为那些没有信仰的外人真是太愚蠢可笑了,而这一假设从未受过质疑。经常和这些外人打交道的男人却不会有那样的感觉;如果他们自负的话,那种自负是有别于此的。她以为这是出于信仰,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她抱有这样的看法,只不过是因为受了自己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已。在十岁的时候,她确信家里用的那种餐刀是正宗的或正常的,或认为那种餐刀才是“真正”的餐刀,而邻居家里用的那种餐刀则压根“不是真正的餐刀”,她那种自负和对餐刀的自以为是并没有太大差别。在这种自负当中,无知和天真的成分太多,属灵骄傲的成分太少,所以我们并不能因此对这丫头抱什么希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怎样利用这一点来影响你的病人呢?
夸夸其谈的总是新人。新加入上流社会的人会过度讲究繁文缛节,不成熟的学者比较喜欢卖弄学问。你的病人在这个新圈子里就是一个新人。在那里,他每天都接触基督徒生活,其水准之高超乎他的想象,而且因为他正在热恋中,所以觉得眼前这种生活美好无比。他渴望(实际上是仇敌命令他)去模仿这种基督徒品格。那你就要令他去模仿自己意中人的这种缺点,并且将其发扬光大,以至于在她身上这个易得宽恕的缺点,到了他那里就转变成了诸罪中最为强大和美丽的那一种罪——属灵骄傲,你能够做到这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