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到加蓬,要吃胖点

Fattening for Gabon

卖掉你自己的孩子或是侄儿要比卖掉别人的孩子难多了。因为你要保持冷静……

卖掉你自己的孩子或是侄儿要比卖掉别人的孩子难多了。因为你要保持冷静,或是跟巴达格里萨米移民局的人一样铁石心肠。如果办不到这点,那么你会给家人惹来麻烦。葛皮叔叔将打算卖掉我们兄妹的事瞒了家人整整三个月,不知是出于他身为边境阿哥贝洛2的幽默感,还是身为走私犯的天性。妹妹伊娃当时五岁,我十岁。

葛皮叔叔是个勤劳的小个子,计划将我们卖至加蓬前,他从事脚夫的工作——替那些没有申请文件的人穿越边境,以此为生,或干脆敲诈勒索对方一笔。热风季的时候,他会沿着海岸一带,在多个开垦地替人采收椰子。多年来,他遭遇过许多不幸的意外,诸如从椰子树上摔落,或在边境发生零星的打架事件,不过他向来乐观地看待一切。他笑看所有事,一部分原因是在他刚开始从事阿哥贝洛这行时,在某次打斗中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这道疤痕顺着他的左脸颊而下,停在上唇。隆起的疤痕表面光滑,却拉扯着皮肤,影响嘴唇闭合。尽管叔叔用胡子遮掩,但疤痕依旧跟圣诞树上的灯泡一样醒目。他的左眼看上去比右眼大,是因为疤痕扯开了左眼的下眼睑。因此,有些人叫他“微笑葛皮”。

葛皮叔叔那个月买了辆“南方”牌蓝银双色125cc摩托车,可以说是他买的最后一件贵重物品。我们的生活质量因此有了很大改善,前往加蓬的计划也越来越积极地实行。他打算利用这辆摩托车载人们往返于贝宁与尼日利亚边境之间,以此增加收入。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多风的星期二傍晚,一个瘦而结实的人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载着叔叔返回我们这栋面向大海的两居室。我那时正在屋内烹煮阿巴卡利基3米,看见他们,我便冲到前门迎接葛皮叔叔。他的笑声比摩托车的引擎声还要响亮。我们家的房子和繁忙的泥土道路有段距离,由一条窄小的沙石路连接。房屋四周的沙石路两端连接了树薯田,在高耸、浓密的灌木丛之间形成低矮的屏障,田野周围种植了香蕉与芭蕉,我们住的地方就位于其中。最近的邻居与我们距离约有半公里。

我赤裸着上半身,光着脚丫,下半身穿着叔叔给我买的卡其色短裤,两只脚因为踢足球而沾满了泥沙。在他们骑着新摩托车回来的时候,伊娃在屋前的杧果树下堆着沙堡。

“‘微笑葛皮’啊,怎么只有两个孩子在家?”那名载着叔叔回家的男子大声嚷嚷,看样子有些失望,“不会吧!其他人呢?”

“噢,不,大个子,你会见到其他孩子的……还多着呢,”叔叔说完,笑声从变形的嘴唇迸出,接着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们,“孩子们,嘿,怎么没跟大个子打声招呼?”

“晚上好,先生!”我们趴在地上向他问好。

男子背过身去不理我们,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马路,窄窄的额头上布满皱纹。他的鼻子小而挺,头发剃得很短,高耸的颧骨下方留着稀疏的胡子;大个子下半身穿着紧身牛仔裤、凉鞋,上半身套了一件宽大的灰色灯芯绒衬衫,衬衫披挂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风一吹,宛如船帆。倘若不是他的身高令他看上去威风凛凛,他与边境其他的阿哥贝洛没什么两样。

“我们进屋里去谈,”叔叔恳求他,“坐下来谈,喝点东西。想喝喜力、星牌、健力士,还是哪种啤酒?”说完,转过身来对我说:“柯奇帕,去给客人倒饮料。”

“……不用了!”大个子连忙拒绝,语气坚定,他的声音伴随着远方的海浪声,几乎让人听不见。除了请对方喝饮料外,我们根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反正我们一点儿也不在乎。有个身为阿哥贝洛的叔叔,我们已经习惯人们在任何时刻以各种理由前来叨扰他。我们也清楚地知道对待眼前这名男子的刁难,他会以笑声一带而过。

“我们说好是五个,不是两个,”大个子开口说道,他在叔叔面前挥舞着手指头,其中有些指甲早已掉落,“其他孩子呢?”

叔叔刻意不去理会对方在比画什么:“你知道我已经跟你们的人商量好了吗?”

“什么人?”大个子口气恶劣。

“你的主子。”葛皮叔叔回答。

“你该直接找我谈才对!”

“别这样,拜托,我们先庆祝再说吧……放轻松。”

“不,我严肃地告诉你,你只能找我谈!”

“你?你要我招子放亮点?”

“我不想吓唬你或是有意隐瞒。我们都是这样办事的……我警告你。难道你想玩火?”

“双方都已经达成协议了。”叔叔安慰他,“别怕,不会有事的。”

大个子耸耸肩膀,查看房子四周,眼神与那些被骗往边界的旅游者一样狐疑。他十分不屑地瞧了我跟妹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远方,金黄色的太阳光穿透椰子树的大片树叶,椰子树丛守卫着另一头的大西洋——那一大片能够带我们前往远方的海洋。海浪涌动着,卷起灰色的泡沫,似乎在抗拒着太阳光的抚触;从大海的方向望向内陆,椰子树影随风摇摆。海面上掠过轻柔的风,无止境地朝内陆吹拂。

“大个子,你冷静点!看着我……你担心过度了。”

大个子耸耸肩膀说:“不,大个子一点儿也不担心,该担心的人是你。”

我们都看得出来大个子显得很失望。他用力噘着嘴,我们甚至见到他张大了鼻孔并且尽力控制住怒火。正如我刚才所言,我无须担忧,叔叔处理过比眼前更加棘手的状况,我相信他能够安抚这名男子的情绪。

“你看这房子怎么样?”葛皮叔叔指着我们的房子说。

“什么怎么样?”大个子根本看不上这栋房子,尽管叔叔不断怂恿他。

房子的铁皮屋顶都已经生锈,两个房间也都没有安装天花板,泥巴糊成的墙面抹上了一层灰泥。就算大个子不愿进屋坐下来谈,叔叔也会邀请他坐在门前的狭窄阳台商讨事情,那儿有小土堆可以坐着,而屋檐则由椰子树干做成的梁柱支撑。

“这房子你还满意吗?”叔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