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3页)

“我不同意。我根本不在乎外国那些破报纸,这是英国自己的事情。城里的每一个编辑都知道启用这些照片的后果,不会有人轻举妄动的,至少英国的报纸不会。不会的!”他用爱国的骄傲支撑着双肩,坚定地摇摇头,“在我们确知别人也会用这些照片之前,我们不要用。是啊,这样说不定独家新闻就泡汤了,但这样的独家新闻我可不想登,以后入了土,刻在墓碑上都觉得丢脸。”

副总编本来想说,会计人员早就把报纸的发行数字刻在总编的墓碑上了,但门猛地开了,八卦专栏的作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舌头打结,表意不清,终于他恼羞成怒地举起手,又放下,拿起总编桌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某个新闻卫视。这个电视台位于德国卢森堡,信号覆盖半个欧洲,包括英国南部的大部分地区。电视屏幕上,映入眼帘的当然是心醉神迷的夏洛特王妃,乳头与敏感部位看得清清楚楚。副总编再也没说一句话,拿起照片,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去改头版了。

“哦,太棒了,莫蒂玛,我真是太喜欢了。”

凌晨一点,各家的报纸已经出来了,莫蒂玛也是这时候才回家的,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边看报道边开怀大笑。

“今天早上,请国王接受玩忽职守的指责。”厄克特大声读着《泰晤士报》上的文字。“为了追求个人名利,满足政治野心,他不仅仅把自己置身风口浪尖,甚至让整个君主制度都成为众矢之的。上几周和他一起同乘‘花车’,歌功颂德的政客和媒体人们都是彻头彻尾没有原则的机会主义者。坚定地维护宪法原则是需要勇气的,还需要同样的勇气去提醒整个国家,君主不应该作秀,也不应该把自己塑造成社会良心,而应该客观公正,不问政事,做好象征性的国家元首。弗朗西斯·厄克特表现了这样的勇气,我们应当为他鼓掌喝彩。”厄克特又笑了起来,“是啊,我喜欢这文章。不过我本来就应该喜欢啊,亲爱的。大半篇都是我亲自执笔的。”

“我比较喜欢《今日报》这篇。”莫蒂玛回答道,“王室放纵不羁的日子该结束了。请他们都低调一些,先把衣服穿好再说吧!”

“疯子国王。”厄克特又开始读另一份报纸,“王子殿下应该赶快跟王妃说说体己的话了,不过他前面可排着长队呢,必须得插队吧……”

莫蒂玛一阵阵地笑个不停。她的手上拿着《太阳报》,标题起得太劲爆了:“着‘鸡’国王”“哦,我的天哪。”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这场仗你真是大获全胜了。”

他突然间严肃起来,好像有人按到了他身体上某个开关。“莫蒂玛,这仗我还没开始打呢。”他拿起电话,对那头的接线员说,“帮我找下财政大臣,看下他还活着没。”他把电话小心翼翼地放下,不到半分钟,铃声就想起来了。

“你好吗,弗朗西斯?”电话那头是一个疲倦的声音,显然刚被吵醒。

“好得很,还会更好。听清楚了,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危机,你看看树上那些猴儿们,全都坐不住了,我们要赶在树倒猢狲散之前采取行动。估计英镑马上又要大跌一次,这样的话,我们还继续让文莱的那些朋友持有英镑就太不礼貌了,也毫无用处,还会威胁到这个重要的国际联盟。请你现在给苏丹的官员打电话,让他们立刻抛掉手里的三亿英镑。”

“我的老天啊,弗朗西斯,那会把英镑全毁了的。”现在他声音里丝毫听不出疲惫了。

“市场自然有办法自我调整。很不幸的是,英镑大跌会让普通选民心中恐慌,因为他们的按揭就要直线飙升了。更不幸的是,这一切都会被归咎于国王和那些支持他的人。”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

“听明白了吗?”

“当然。”那边简短地回答道。

厄克特认真地看了听筒一会儿,然后轻轻放回机座上,莫蒂玛正看着他,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崇拜和欣赏。

“战争时期,我们都必须做出牺牲,莫蒂玛。”他把指尖压在鼻头上。莫蒂玛心想,他已经下意识地在模仿国王的某些言行举止了。“下面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说。”他继续道,“所以,请你理解,我要直话直说了。要打一场硬仗,自身必须无坚不摧。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对意大利咏叹调那么感兴趣了,你最近对歌剧的兴趣很容易被……误解的,说不定会让大家阵脚大乱。”

一直拿着红酒杯在小酌的莫蒂玛,轻轻把杯子放在桌上。

“政府的司机都非常八卦。”他补充道,像在解释,又像是借口。

“我知道了。”

“没关系吧?”

“都这么多年了,”她歪着头,“当然没关系。”

“你真是善解人意,亲爱的。”

“我必须这样。”她拿起手包,从里面取出一只耳环,样式大胆,非常时髦,涂着搪瓷的彩饰,一看就是出自富勒姆路上的“巴特勒与威尔逊”定制配饰。耳环是萨利的。“那天清洁工给了我这个,夹在某个家具的夹缝里,她还以为这是我的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说,弗朗西斯……”

他的脸涨红了,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你也是依样画葫芦吧,还是只加拿大葫芦?”

“她是……美国人。”他支支吾吾地说。

“没什么两样。”

“莫蒂玛,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她做了非常重要的工作。”

“但别骑在她身上做啊,弗朗西斯。要想打硬仗,自己必须无坚不摧。”

他直视着自己的妻子,很久没有谁这样把他逼到无路可退了,他很不习惯。最后他长叹一声,这也是别无选择的事。

“莫蒂玛,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说一声‘请’。你还记得怎么说‘请’吧,对吗?”

“真是越来越乱了。”

“真是越来越糟了。”

“你确定吗?”

“从没这么确定过。”

“为什么?”

“因为他还不能确定对选举稳操胜券,还需要做更多准备工作,民意调查还得多领先几个点。他现在不能停下来,冒让王室反击的风险,还有……”她犹豫了一下,“他可是个刽子手,他的目标不是王妃,而是国王本人。我看他已经杀红了眼,不知道还收不收得了手。”

对方很沉默,掂量着她这些话的轻重:“萨利,你说的这些都千真万确吗?”

“关于他的计划?是的。关于他这个人嘛……”她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掐进自己臀部的那种疼痛,“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