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母亲们的日记
暮春的雨,像灰色的幕一样下个不停,操场上的小石子似乎也涂着一种阴沉的颜色,但是教室的幼小孩子们,已经玩了各项游戏,显得十分兴奋,个个脸上红扑扑的。
大鼓的响声,确实给孩子们的精神的激励,使他们元气倍增。因为从那鼓声能听到他们最喜欢的月冈老师的心声。
蝴蝶戏花的舞蹈一完,9个孩子在摆成一个圆圈的椅子上一就座,老师就拿来一大本书,好像让大家一窥什么秘密似地:
“过来,过来!”
而且是悄悄地向孩子们招手。
紧靠边的孩子站起身要过来。老师说:
“悄悄地,悄悄地,悄悄走!别出声,别出声……”
那孩子果然听话,轻轻举步,轻轻落脚地走上前来。
“好,可得悄悄地看哪!”
老师打开那书让他看,然后悄声告诉他:
“呶,好好看吧!明白啦?”
孩子也好像煞有介事地微笑着点点头。
究竟是什么呢?其他的孩子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好像等不得轮到自己了。
那书好像一本画册,但那上面到底画了什么,连花子母亲也产生了好奇心。
每个人都到老师这里来一次,9个孩子全都看过之后,老师面向大家。
“你们都仔细看过了吧?是什么画呢?是划船竞赛,是划船竞赛的画。好,到这边来。”
在硕大的黑板和学生课桌之间,是一大片木板铺的地,看来那是个游戏场。
这回是在这里开始划船竞赛。
从月冈老师大大方方往地板上一坐,把两只腿伸出老远这一点,就连花子母亲也大吃一惊。她必须保持和孩子们一样的精神状态,和孩子一起玩,在玩的过程中教育他们,所以,连老师的动作也要和孩子一样。
孩子们也学月冈老师,坐下来之后立刻排成一行。
老师两手比划着划赛艇的姿势,作示范动作。
“预备,开始!”
她自己加快速度,同时嘴里喊着:
“快,快,快!”
孩子们两腿使出全部力量,恨不得把地板挠起来,拼命划船。
他们不能直着前进,因为有的撞上相邻的孩子,或者被女孩子的裙子裹住,但是最后到达的仍然是那个最小的贵美。
贵美的两只脚还像婴儿的脚一样胖乎乎的,软软的,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可是两脚红红的,很讨人喜欢。
“贵美,有本事,有本事!”
月冈老师把她抱起来。
“好,坐成一圈儿!”
老师让大家把圆圈缩小,坐得离她近些。
“你们大家是狗,都会汪、汪、汪地叫。”
老师先四脚着地作出狗的样子给他们看,对他们说:
“汪、汪地叫一叫试试!”
孩子们都模仿狗的样子,四脚着地爬着,彼此瞪着眼睛狠狠地瞧着对方汪汪地叫。
这种游戏,并不仅仅让孩子们学狗。目的在于让耳朵听不见狗叫声的孩子们,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狗的叫声。这事的意义是很重要的。
月冈老师宣布:
“下一个项目是玩套环。”
每人5个环,还是老师先投,她说:
“环套上去,算好,套不上掉下来啦,就说不——行。记住,不——行。”
环掉在地板上,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不——行!”
“不——行!”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
说得不够轻松,声音沉重而含混,就像认认真真地数数儿时一样的腔调。
“好,扔得好一点儿!”
老师把一个孩子叫到跟前把环交给他。
那孩子投环不中时,其他的孩子就喊:
“不——行!”
如果投中,老师便曲着手指读出:
“一个……两个!”
有人投中三人,老师说:
“中了三个。真棒!三个呀!好,清一,请你画三个圆圈!”
老师从黑板那里拿来两只粉笔,她说:
“喜欢哪种颜色?喜欢黄色?不喜欢红色?喜欢,不喜欢,你说喜欢!”
“喜欢!”
“对,说不喜欢!”
“不喜欢!”
“对!请画三个大圆圈儿。记住,是三个。”
在这些游戏中,包含了数目,颜色,喜欢和不喜欢这些话,巧妙地组合进游戏里去而对他们施教,花子母亲非常佩服和感动。
花子母亲是被鼓声吸引而来的,她看了孩子们按鼓声的数打老师的手之后,这一个小时之内,她用各种各样方法,几度重复,教会了他们一、二、三这三个数。
像这样,花费几小时,几天,几个月,用坚韧不拔的精神,反复地演练下去。
这位老师的苦心与耐性,难道……
不怕麻烦,不露厌烦的神色,和孩子们高高兴兴地一起游戏
像月冈老师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对于惟一的女儿花子,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教育才好……
所有这些,无不使花子母亲认真思索。
投环游戏轮了一遍之后,大概是意在改变寓教于游戏之中的教育方法,调整一下孩子们的情绪,这回是老师分发给孩子们图画纸和毛笔。
发之前她站在学生们面前念:
“纸,纸!”
“纸!”
孩子们学她的口形。
“毛笔!毛笔!”
“毛笔!”
“给你!”
然后是一一发给学生。但是每个学生必须先说“谢谢”才把纸笔交给他们。
最后是分发墨汁。
“好啦!画什么都行,喜欢什么就画什么!”
月冈老师巡视了一遍学生们愉快的面孔,然后走近花子母亲。她说:
“毛笔画今天是头一次画,都很高兴哪。”
花子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她想,不论出现什么好的意外,花子的一生也不会画一幅什么画了吧?
但她还是以愉快的声调说:
“看到您这么好的施教方法,就觉得他们耳朵已经能听到什么了。”
“不错。想出各种各样的施教方法,并且试行下去。不过深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所以,只好请母亲们帮忙。”
月冈老师望了望教室后边窗下规规矩矩地坐着的母亲们接着说:
“反正她们天天陪孩子到学校,所以就让她们留在教室里好好看看上课的情况。”
那些母亲们每个人的膝盖上都放着打开的笔记本,记了一些什么。
月冈接着说:
“我要求母亲们把孩子在学校学的东西记下来,其次还要求母亲们作好在家里孩子的生活记录。因为,不管在学校里老师教了多少话,那些话在家里一句也不说,那又顶什么用?孩子在学校的时间只是在家庭的时间的几分之一,所以,家庭的配合更加重要。说学校的老师是帮助家庭施教的忙,倒是更实际一些。聋哑女孩子上了普通女子中学,以优良成绩毕业的例子,日本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