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罪 5(第2/3页)
我和看守员走进分类课室,站在分类课课长清水麻子面前。这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也是单身,但是她和“不倒翁”不同,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白皙的皮肤和深刻的轮廓,她以前一定就像电影里的女明星一样美,高高盘起的头发也很有品味。监狱里有好几个二十几岁的看守,但是就我待在监狱里这五年五个月的观察来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清水课长。
这位清水课长用很严肃的表情抬头看着我。
“川尻,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她的声音很低沉。
我紧张得全身僵硬。
“是。”
“关于担保人的事,福冈的保护观察所[10]向你弟弟确认过了,很遗憾,他没有同意。”
“是吗?”
这是我预料中的事,但是实际被拒绝时,比我想象的更难受。我的内心还是期待着纪夫能当我的保人来接我出狱。
“没有其他人吗?”清木课长温柔的声音残酷地响起。
我低下头,有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我在心中低声念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岛津贤治。
我太自私了吧!明明写了一张字条叫他忘了我,现在却要叫他当我的担保人。
但是……
你说你不在意我的过去,你说你只想和我一起生活,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向我求婚,而我也接受了。没错,即使还没有去登记,我也是你的妻子。现在的我已经有美发师的执照了,客人们的评价也很好。我一定可以帮你的忙。
我抬起头。
“岛津贤治先生,在东京三鹰开理发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未办结婚登记的丈夫。”
“户籍尚未登记吧!”
“我们已经说好要结婚。”
“他拉看过你吗?”
“没有……”
清木课长脸色铁青。
“但是我想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联络东京的保护观察所,请他们去问问看他是否愿意当担保人。”
知道我提出申请的岛津贤治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他会怎么想呢?还有,他会怎么回复呢?每次我只要一想,就觉得无法呼吸,心如刀绞一般。
我心想保护观察官应该已经去拜访岛津了吧?搞不好就是现在,那一刻即将到来。我只要这样一想,就无法专心工作,还会把洗发精和润发乳搞错,这是平常我绝对不会犯的错。当时只被口头警告,但时弄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假释的审理。
五年的岁月实在太长了。他会为了一个只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月的女人,而且还因为杀人入狱的女人苦等五年吗?这种事只是电影情节吧!我越是冷静思考越是感到绝望。
但是……
岛津贤治是唯一一个对我求过婚的男人。他是个诚实、勤劳又体贴的男人。如果不能相信这个男人的爱,那今后我要相信什么过下去呢?但是如果被拒绝的话……
在结果出来前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半个废人。我后悔找岛津贤治当保人,甚至曾经认真地想过要请他们撤销。
两周后。
我在“茜”替客人上发卷时,接到了清水课长的传唤。
我被看守员带到分类课,应该是要和我谈担保人的事。我从“茜”踏着石头步道往灰色建筑物走,心里反复说着一句话。
我信箱岛津贤治的爱。
“我带她过来了。”
我站在清水课长面前。
清水课长抬头看着我。
“关于保人的事……”
“是。”
“听说岛津贤治先生拒绝了。东京的保护观察官向岛津先生确认过了,他的回答是没有愿意做担保人。很令人遗憾。”
清水课长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变成了现实的铅块,往我胸口重击。
“为什么……”
是店倒闭了?所以才没余力收留我吗?
“他的店还在吗?”
“听说还在,但是现在的情形和五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了,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任何东西都静止不动了。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胸口为之纠结,无法呼吸。
“怎么、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他的妻子,他说想和我一起生活,还说要去登记结婚,还说他爱我……我一直相信他。会不会是弄错了,一定是把其他人当作岛津了。”
“川尻,请你冷静,岛津先生拒绝了,这是确定的。”
“那请去找赤木。”
“赤木?”
“是我以前工作的土耳其浴的经理,他说他喜欢我,还说碰到困难时随时都会来帮我,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来接我的。”
“他的住址呢?”
“听说他的老家在北海道的八云,但是他的地址和电话我丢掉了……”
“那不就没办法了吗?”清水课长用拳头敲着桌子,她突出一口气,像是说教一样。“川尻,和歌山有一间专为没有保人的服刑人员所设的更生保护院[11]。或许因为宗教的关系,有人愿意做你的保人。去拜托这样的人你觉得如何?当然请家人或朋引当保人,主审委员的印象会比较好,但是当事人没有那个意愿或是连地址都不知道的话,就没有办法了,不是吗?川尻你已经升到一级了,平常工作的态度也没话说,所以今后只要不犯规的话,一定可以假释的。你觉得呢?”
我感到很失望,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川尻,请回答。”
“是,那就拜托了。”我好不容易回答了这几个字。
在清水课长的催促和职员的注视下,我离开了分类课。看守员带着我从灰色建筑物往“茜”走去。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被风吹落的枯叶在石头路上翻飞。
“川尻,你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一旁的看守员说,五年前眼睛还很美的她现在妆越来越浓,身材走样,说话也变得不客气了,“确实没有人来接的话很寂寞呢!但是这更证明了你所犯的罪对周遭的人造成了困扰。你要再好好反省。因为你杀了一个人,即使可以获得假释,也不要太高兴。”
我停下了脚步,向左看,可以看见外墙上的门,没有监视、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的门。汽车、卡车就在外面的国道上行驶。
“怎么了?”看守员看着我的脸。
我双手推开看守员,迈出脚步,开始跑。
“站住。”尖锐的紧急哨音响起。我一直跑,就好像被人拉着一样,拼命地跑。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腰上,我脸朝下趴在地上,冒出白色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