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忠义难两全三十
缪宣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跑去了十三区的矿区。
他倒不全是为了格里菲兹,而是因为真的想要改变一些现实中存在的问题。
缪宣原本以为定下“物尽其用”的方针就能够大大缓解奴隶的枉死情况,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什姆桑人的习俗会排外到这种地步,也会极端到这种程度。
实际上他在到达零区的时候才知道,矿区里干得好有肉吃这种规则里的那个“肉”,竟然是人肉。
末世出身的人,对吃人肉这种事情仍然有着各自不同,甚至南辕北辙的看法,但是末世人对自相残杀这种事情的主流态度会比盛世宽容一些。
并不是因为末世人都信奉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而是因为末世里各种各样的观念想法层出不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因为观念的差异而产生冲突性的价比太低了。
缪宣不会因为一个人吃了人而去杀了他,但是他自己的底线绝不允许他做下这种事情。
这个世界不是末世,克里特兰的粮食也足够养活绿洲上生活的人们。
既然如此,那么同类相食便是绝不允许的罪恶。
缪宣此去矿区,不仅要废除这个恶习,同时还要建立一个什姆桑能够接受,又比较容易让奴隶生存的规则,这个规则不光是一个矿区的事情,它还要被推广到整个十三区。
如果可以,缪宣希望十三区的生产力能够在几年内翻一番,看看这个成果有没有可能规劝一下他偏执的竹马基友……
生产力的发展离不开科技,缪宣也见到了天上城派来的铸造者杨歧一。
他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留着厚厚的刘海遮着一只眼,看着沉默寡言,但是对于数据和材料的掌握却令人震惊。
杨歧一和楼家母女认识,对缪宣也比较能够敞开心扉,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蜀族当今的神枪。
缪宣将前克里特兰的宫殿现总督府,划了一块区域做成实验室,杨歧一从此安静地驻扎下来,像一株没有变异过的植物一样在这里扎根,慢腾腾结出各种果实。
这一次缪宣来矿区,只带着半支亲卫军队伍,副官十分罕见地没有追随。
“属下愿镇守总督府,上将阁下还请小心。”穆阿威叶惯例地将天上城近期发生的事情整理成册,虽然他没有跟随顶头上司一起行动,但是信息汇报倒是从未停下过。
尤其是近期的天上城,发生的事情堪称腥风血雨,贵族阶级联合王太后威逼君主迎娶大贵族出身的王后,一时间仿佛王座之下尽是死谏的忠义之士,无人是真正的王党。
而法哈德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帝王之怒,血流漂杵,只要涉及到了他与卡丽妲的斗争旋涡中,不管是多么有名有姓的大小贵族们纷纷落马,动辄一个家族,从驱逐流放到下狱丧命。
大概贵族们也没有料到,他们在新王登基前对他的非难被揭过,他们争夺十三区导致新王不得不派遣契约者下地表的事情也被揭过。
一直以来看起来稳定无比的贵族阶层竟然会折戟在王室的内乱中,而法哈德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们,没有什么是已经被揭过的,只不过报应一次性应在了这里。
缪宣人在十三区,眼睁睁看着法哈德的暴君之名随着鲜血骸骨水涨船高,屠杀了数个民族无数奴隶的净化令没有给他这个名号,而这一次政变却让暴虐的外号实至名归。
实际上法哈德对贵族们做的事情远不如对奴隶们那样残忍,只不过是临到头了,掌握话语权的人开始惧怕惊惶了。
法哈德的清算太过干脆,缪宣甚至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继续治理这个帝国的意思,因为原本只不过是正常大小的政变,他却硬生生靠着无数人头性命把政变扩大到影响国本的程度。
如今十三区的席官人人如丧考妣又感恩戴德,盖因他们的顶头上司是君主的契约者,可怕的风暴刮不到十三区,但是那些与他们有联姻的,有交情的贵族却纷纷落马。
一时之间兔死狐悲,不少席官的家族也因此消失。
这其中的典型代表是副官穆阿威叶,他的家族艾哈迈德家首当其冲,是陛下拿来祭旗的第一个清算对象。
缪宣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震惊的,因为死了爹又死全家的穆阿威叶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仅不难过还开心地给野猫们多喂了小鱼干……
“阁下不必担忧我。”穆阿威叶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让缪宣看不清他的双眼,“我与我的家族关系恶劣,他们自取灭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这大概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实际上我也十分悔恨与羞愧。”
缪宣:“……”
我信了你的邪。
法哈德大概是顾及到挚友的关系,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无差别屠杀,他把拥有契约者的贵族全都终身监禁,剩下的蜀族人仍然留在天上城。
缪宣不禁开始怀疑,法哈德将他调离的目的并不是担心他掺和进去,而是担心他拦着他杀人……
在这种背景下,前往矿区的缪宣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欢迎,之前因为让一群女奴逃跑了,而被驱逐回天上城的那个席官已经和他的家族一起完蛋了,剩下的席官恨不得紧紧抱住他们总督的金大腿。
缪宣更改的规则,建立的新框架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一个个工作起来效率高得堪比他们治下的奴隶。
这一次可怕的政变持续了大概一个月,最终以卡丽妲被囚禁在她的宫殿里结束,大量大量的新鲜血液上位,老牌贵族无一幸存。
看着这一片团灭的名单,缪宣突然就有了一个猜测。
法哈德他,可能是真的不想管这个帝国了,他心中似乎对帝国也有着无法消弭恨意,以至于他迁怒到了曾经站在上位的所有贵族们。
在这个流血不停的一个月里,格里菲兹成功跑路,政变带来的冲击完美掩盖了他的离开,也许偶尔会有人问一句那位总督身边貌美惊人的奴隶少女呢?这时候总督府里的女仆们就会告诉他,她早就死了,被她那群愚蠢的逃跑的姐妹们连累死了。
于是问问题的人轻轻地哦一声,然后开始忧虑自己的事情。
同样是在这个月的一个夜晚里,回归了总督府的缪宣得到了一个浑身鲜血狼狈不堪的副官,副官仍然是那副万事万物不在话下的自信样子:“阁下,在下击杀了几个棘手的乱党,不必担忧。”
他身上的血液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而属于他本人的血液全部来自肋下那道深深的刀痕。
那是连蜀族治愈者都无法治疗的,殷红金属带来的痕迹,如果不是副官侥幸命大,那么他这一次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