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没过几天,黑猫也跳上餐桌,想要得到同样的特权。看到这种情形,灰咪咪又把耳朵贴向脑后,跳到餐桌上方的窗台,等我把碟子放到那儿去喂她。她打定主意,要是黑猫能晋升到在餐桌上用餐,那她就得要求更好的待遇。

这把我给惹火了,我告诉这对活宝,她们的行为很惹人厌,她们要吃就在地上吃,否则就准备饿肚子吧。

然后灰咪咪就开始离家出走,接连好几天不吃不喝。她整个白天都待在屋外,然后是一天一夜不回家——有一次她甚至两三天不见踪影。若是在非洲的农庄,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就会说:灰咪咪就快要变野啰。而我们将会采取必要措施,大惊小怪地替她穷操心,把她关起来,设法唤醒她家居的天性。但在人口高度密集的英格兰,要变野大概没那么容易。甚至在达特穆尔高地,也总是可以看到在不远处闪烁着某户人家的灯光。

等她下次回来时,我投降了。我在餐桌上喂她,赞美她,而且还有些冷落了黑猫——毕竟她还有小猫跟她做伴。于是灰咪咪重新返回家中,晚上窝在我的床脚下睡觉。而每当她带老鼠回家时,我总不忘略略奉承她一番。

黑猫吃死老鼠。灰咪咪从来不吃。有趣的是,黑猫非要等我看到老鼠时,她才会采取行动。当一具尸体已被我接受,而灰咪咪也得到夸奖之后,黑猫就会从椅子上跳下来开怀大嚼,她的吃相很干净且极具章法。这时灰咪咪会一直盯着她瞧,但却不会去阻止她。不过呢,她倒是曾试着把老鼠放在餐桌或是窗台上,好像是希望放在那儿就不会被黑猫发现。没有一次能逃过黑猫的眼睛:她每次都会爬上去把老鼠吃掉。

然后,有天早晨,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那天到奥克汉普顿去购物。我一回到家,就看到在地板中央,有一个用绿叶堆成的小圆锥体或是小丘似的东西。灰咪咪坐在它旁边,盯着我瞧。黑猫带着她的小猫窝在扶手椅中等待。她们两个都希望我会注意到那堆绿玩意儿。

我走过去看。在那堆绿东西下面,躺着一只死老鼠。灰咪咪抓到老鼠,把它放在地上当做礼物。但我回家的时间比她预期的要晚多了,这让她有时间去做点儿装饰——或者也可能是在向黑猫示警:少来打这只老鼠的主意。

她想必是到新修过的树篱那儿来回走了三趟,带回来三根野生天竺葵细枝,仔细地把它们搁到老鼠上面。

在我恭维她的时候,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猫——那是一种充满恶意、自觉高人一等、耀武扬威的眼神。

我听说狮子有时会把树枝拖到新捕获的猎物上。这是为了要做记号,为了保护它避开胡狼和土狼,还是要替它遮蔽阳光?

灰咪咪是否在历经数千年的悠悠岁月之后,依然不曾忘却她与狮子的血缘?

但我好奇的是:如果黑猫并没有成为我们家中的一员,如果灰咪咪仍然是我们以及我们所居住的地方独一无二的主人,那么当她步入中年之后,她是否还会费神来向我们献媚讨好?她是否还会发展出这样一套自负虚荣的复杂语言?她是否还会动手去猎捕一只鸟儿或是一只老鼠?我看大概是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