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狸花目光呆滞,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目不斜视,顺着前方一点点渗出的小石子路走进山里。
它个子小走的慢,身后五人一狗走一步停两步地跟着。
石子路太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白圆人类之躯,晚上走山路,身体有些吃不消,秦棋背着她走在前面,其他人排队跟在后面。
一行人龟速沿着山路行进,眼看要到水蒲村了,狸花却忽然停了下来,静立片刻后,一屁股坐在路中央,小短腿盘起,转眼便低头打起呼噜。
狸花堵住了前方的路,白圆声音压得极低,在秦棋背上轻声问:“狸花怎么了?”
狡走在他们后面,同样小声回应:“我猜,它怕是走累了。”
“……”
狸花很少离开杂货店,天天在后院养膘,久而久之体力严重下降,出次远门一直赖在狡和白圆身上不下来。现在赶夜路爬山体力到了极限,即便神志不清身体也会替它自动做出反抗。
天一亮入口会封死,他们进不去出不来,到时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浪费了一天时间,结果在猫妖这里前功尽弃,秦棋气得脑壳涨得慌,暴脾气上来提脚便要向前踹去,白圆及时扣住他的脖颈,着急道:“别冲动,惊动他们怎么办?”
秦棋怒道::“它睡到天亮我们就全困在这里了。”
“我试试,”白圆拍拍秦棋的肩,让他托起自己,她脑袋攀到秦棋颈边,低声对睡着的小男孩说:“狸花,快起来,头顶又秃啦。”
小孩儿倏地睁开眼,小脸紧绷,双手迅速擎过头,摸了摸头顶。
牵引它的东西趁机拉住它,狸花终于站了起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完了剩下的一段路。
石子路果然通到了水蒲村,然而村子却大变模样。空荡的村口多了块满是划痕的青石板,红色的油漆在上面板正的写了水蒲村三个字。
三个大小不等的土包堵在石子路末尾,狸花堪堪停在土包前,膝盖一弯就地跪下了。
须臾,一个模糊在黑夜里的黑袍人将它抱了起来,转身进了村子。
秦棋想跟上,但一只脚刚跨过铺路石子的边缘,就立刻被挡了回来,有道看不见的墙隔开了他们与狸花的距离,而众人脚下踩着的小石子正在虚化。
时间紧迫,秦棋顾不得其他,暂时放下白圆,直接挥出兽爪想要撕裂结界,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结界始终纹丝不动。
后面的人一起发力,于光驱蛇,麒麟用火,一通输出全部失败。
石子越来越淡,他们离不开石子路,谁也不知道石子完全消失后他们会怎么样,秦棋尝试用身体冲撞,然而没多久,他精疲力尽,结界依然完好无损。
绝望之际,通过麒麟喷出的火光映照,白圆眼尖地发现黑暗中有个人影在默默看着他们。
她回头喊后方的人:“那边有人,于光来个照明。”
于光起手送出一团光雾布在结界外。
白天那个背柴火的老大爷身体佝偻,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拄着根柳树枝,两眼没有焦距,木讷地盯着结界外的方向。
老大爷步履蹒跚,慢慢靠近他们,在石子路隐没前的最后一秒,他举起树枝点了下结界。
坚固无比的结界墙裂出一道细纹,然后彻底消失。
空气墙破了,众人一起冲进村子的范围。
“可惜咯,哈哈哈,可惜咯。”老人忽地笑了两声,看也不看贸然闯进来的人,拄着柳枝一步一顿进了自己的屋子。
老大爷身上疑点重重,但现在不是审问他的时候,狸花不知所踪,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它。
于光驱使两条银蛇,行过山村每一处角落,在茫茫夜幕下造出一方昼明。水蒲村提前迎来天明,却无人提早起床欣赏异象,那些吵闹的村民在各自的屋檐下安安静静。
众人分头行动,挨个搜看村里的房子,一间、两间、三间、四间……都是空的,包括老大爷去的屋子。
白圆快急哭了:“狸花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等等,”麒麟闭上眼睛,静心感知四方气息,“最大的结界已经破了,内里不过是简单的障眼法。”
他猛然踏地,一道白气自他脚下而起,飞速发散至村子各个角落,很快,一声声尖刺的惨叫声从高处一间房子里传出。
他们急忙赶过去,破门闯入,屋里十几个黑袍人被蛇缠住,两条银蛇如同银色的绳子牢牢捆住他们。
狸花猫静静躺在灰土积厚的地面中央,不知生死。
秦棋第一时间捂住了白圆的眼睛,将人扣在怀里,柔声在她耳边说:“别着急。”随后眼神凌厉地授意紧跟而来的狡先去查看猫妖的生死。
白圆没有挣扎,双手捂住嘴,心里的恐吓和害怕几乎要吞没她。
布偶猫亲昵在她身边的情景历历在目,如果真的出事了……
狡上前嗅了嗅狸花猫的身体,旋即重重呼出一口气,全身卸了劲儿,转身说道:“它只是晕过去了,气息平稳,应该很快就能醒。”
白圆闻言身子一软,无力地瘫倚在秦棋胸前,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幸好。”
小小一间屋子挤进了快二十人,麒麟走到黑袍人面前,欲伸手掀开他们宽大的帽兜。
瞬息之间,异状突起,在银蛇束缚下一直蔫蔫的黑袍人忽然有了动作,他们高昂起头,嘴里齐声念起一串咒语。
于光最先反应过来,瞠目朝众人叫道:“快跑。”
然而来不及了,刹那间黑袍人衣衫暴涨,银蛇双双被挣开,飞撞到于光身上。
于光受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元气大伤,呼吸有些不顺畅了。
麒麟和穷奇齐齐出手发力,他们逼近前夕,黑袍人的念咒声戛然而止,整齐的像受过训练。
空气静了一秒,下一瞬,头顶房梁轰然断裂,屋顶垮塌,所有人反抗不及全被活埋在了石屋下面,最上层的几间房子无一幸免,尽数成了废墟。
黑袍人毫发无伤,站成一排出现在屋外。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取出堵住瓶子的红布塞,扬手将瓶子里的液体洒在废墟中,旁边的同伴准备了符纸,液体浇上后,他及时丢出黄符贴在土石上方。
符纸即将接触到淋上不明液体的砖瓦,忽然一道影子掠过,夺走了黑袍人手中的黄符。
慢了半拍没进屋的饕餮停在不远处,淡定地吐掉嘴里叼着的纸,目光凛冽地注视黑袍人,吐出两个字:“放人。”
负责洒东西的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他迈出一步与饕餮交涉:“你身上有罪纹,单打独斗不是我们的对手,劝你把符交出来,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换作秦棋听到这话早就炸了,饕餮脾气好,像没听到似的,又说了一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