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任勤勤青着脸,抓着沈铎的胳膊扛在肩上。沈铎倒没抗拒,任由她把自己拖了出去。

沈铎看着瘦,个头却不矮,少说也有一米八五,一身硬邦邦都是扎实的肌肉。任勤勤承接着他至少一半的重量,只觉得千钧压顶,差点直接跪在地板上。

“你……你的腿是断了还是怎么的,好歹使点劲儿呀!”任勤勤光是把沈铎从杂物间里拖出来,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沈铎的人格又不知切换到哪个频道了,双腿缠麻花似的迈着步子,忽而压低了嗓音,中气十足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任勤勤嘴角抽搐着。您老有迈步吗?

沈铎念完了,扭头看任勤勤,居然还考她:“请回答这句诗的出处?”

任勤勤一口真气没顺过去,在经脉里一阵乱蹿,险些吐血。

“这位同学,你还有十秒。”沈铎这货居然还在脑子里掐表!

“是□□!”任勤勤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赶紧拖着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朝外走。

“很好。”沈铎一口播音腔,接着出了第二题,“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请问这句话出自哪位名人之口?倒计时开始。”

“倒计时结束了会怎么样?”任勤勤气喘吁吁,没耐心和这二货玩什么诗词游戏。

沈铎说:“会开启惩罚模式——我有可能会吐在你身上……”

“是文天祥!!!”任勤勤赶紧喊出来。

“正确。”沈铎道,“下一题……”

任勤勤要哭了。

天也,她之前为什么要多管这个闲事呀?

眼看就要走到电梯门口了,走廊岔道里忽然传来人声。远远就见沈大伯和几个亲戚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

任勤勤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一推,将沈铎嗖地一声丢进了落地窗的帘子后。

沈大伯一行人走近时,任勤勤正一副凑在窗前兴致勃勃看烟花的模样。两边人打了个照面,任勤勤斯斯文文地欠身行了个礼。沈大伯也客气地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任勤勤眼角余光见人走远了,急忙钻进窗帘后找人。

“沈铎,还行吗?”

沈二公子靠着窗,盘腿在地上,宝相庄严,就是头发乱如鸡窝,喉咙里咕噜噜响。

任勤勤警觉,一把拽着窗帘绳子,怒道:“你要是敢吐,我就把这东西从你喉咙里塞进去,再从你菊花里拽出来!”

沈铎面部一阵扭曲,忍住了。

“很好。”任勤勤松了口气,赶忙把人给重新拖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

两人一路从老楼里出来,竟然没碰上什么人,也是走运。毕竟沈铎这诗仙上身,疯疯癫癫吟诗作对的模样,哪怕被沈家的佣人撞见了也是一桩八卦的诞生。

等到了楼外,头顶漫天花火,将南国的夜空染得妩媚多姿。

沈铎见状,果真仰头长叹:“啊!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请接下一句。”

任勤勤老黄牛似的拖着沈铎走,认命道:“暗尘……随马去,明……明月逐人来。唐代苏味道的诗……哎呀,有电瓶车!”

老楼一侧的树下停了一溜排四人座敞篷的小电瓶车,是园里用来通勤的。任勤勤把沈铎丢去后座,自己跳进了驾驶座。

也是走运,大概在自家园子里没啥防盗意识,这电瓶车的钥匙就还留在车上。任勤勤一扭,就把车发动了。

沈铎还在后座继续吟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漫船清梦压星河。”

“这个我也不知道。”任勤勤扭头吼他,“给老娘坐好,我要开车了!”

沈铎扬手指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

任勤勤一脚踩油门上,车猛地朝前一耸,轰地撞在前车屁股上。沈铎随着惯性朝前扑,脑门咣当一声在前排栏杆上磕了个脆响。

幸好正在放烟花,爆炸声把撞车声给盖住了。

任勤勤回头朝沈铎咧嘴:“你乘风飞一个呀。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沈铎脑门上横了一条红印子,像是画了一个“此路禁止停车”的符号,人也撞得更傻了。

任勤勤再一倒车,轰,又把后车给撞了。

不管了,沈家又不差这点修车的钱。任勤勤理直气壮地无证驾驶,打着方向盘,把车摇摇晃晃地开上了路。

沈铎晕乎乎地躺在后座里,长腿搁在扶手上。他终于不吟诗,他改为唱歌了。

任勤勤正把车沿着小路朝后院开去,就听沈铎以一把浑厚的嗓子高吼道,“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方向盘一拐,险些连人带车栽进路边的景观溪里。

妈呀!沈铎这哥们儿看着这么洋盘的,居然唱汪峰!

任勤勤忽然又觉得挺有趣的。

沈铎,整个沈家,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们享受着现代化的科技,接受着西方的教育,说着各国的语言,满世界为家,可是骨子里始终有着不可磨灭的中国魂。

就像这一座大庄园,盖着西式洋楼,却也供着中式的佛堂,奉着华夏祖宗的神。

小车直杀沈铎下榻的小洋楼,铲过楼前的绿地,以一个平移停在了门廊前。

任勤勤对自己无师自通的车技很满意。

“沈总!”沈铎的特助小杨奔了出来,急出一头汗,“原来您在这里。我到处找您呢。”

沈铎这次回来祭祖,只带了一个生活特助小杨。其他秘书助理全都留在国内,电话办公。

在席上的时候,小杨本来还帮着沈铎挡酒。无奈沈家大伯那边人多势众,很快就将两人分开。小杨自己也被灌得晕头转向,等缓过来的时候,已找不到老板的人影了。

“沈家人还在到处找他呢。”任勤勤叮嘱,“关牢了,酒醒前千万别让他跑出去了。”

小杨连声应下:“谢谢你呀,勤勤。”

任勤勤又说:“如果有人问到这个车……”

“就说是沈总自己开回来的。”小杨很上道。

任勤勤满意地走了。

*

次日一早,任勤勤正在喝着海鲜粥,一边用手机和冯燕妮聊天,忽然被小杨客客气气地请到了斜对门。

沈铎的酒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裹着一张薄毯,像刚上岸的难民,坐在沙发里喝咖啡。

“小杨说,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你不记得了?”任勤勤虽然这么问,但并不意外。人醉酒后醒来什么状况,她在亲爹身上见多了。

“记得一点。”沈铎揉了揉皱做一团的眉心,“没遇到什么人吧?没出什么事吧?”

“你真不记得了?”任勤勤突然起了作弄之心,“哎呀,他二哥,你咋就忘了呢?这可不好办了!”

沈铎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任勤勤。

任勤勤笑嘻嘻地开始比划起来:“我找到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喝了多少酒,正搂着你家女佣挑探戈。当当当,卡门舞曲伴奏。那大妈比惠姨还老,差点没被你闪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