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邓祖光搓手:“再多点,我就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了。”

“抓紧时间。”唐璇漠然道,“沈铎就要动手术了。等他醒过来,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邓祖光一咬牙,朝唐璇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还有一个事儿。”唐璇又把邓祖光叫住,“你们家怎么对这个项目这么执着?抢不到就揭不开锅了?”

邓祖光挠了挠头,“你是真不知道?”

“什么?”

“就我们家在马来西亚那个项目,做了一半突然闹出事的那个。背后有你们沈总的手笔。”

邓祖光素来不正经,说到这里,却是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冷笑。

唐璇面不改色:“就算是沈铎做的,他也没陷害你们。是你们自己偷工减料,质量不过关。”

“说这个就没意思了。”邓祖光耸了耸肩,走了。

唐璇等门合上后,将扣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起,在正在录音的界面点了停止符号。

*

“……就知道不那么容易糊弄你。是,这个待遇,是有个条件的……你要放弃参加总经理代理人的竞选……”

录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邓祖光油滑无赖的形象随着他的语音跃然眼前。

“……我们家在马来西亚那个项目……背后有你们沈总的手笔……”

录音放完,唐璇把手机收了起来。

窗边的女子转过了身,问:“他信了吗?”

“五成吧。”唐璇说,“如果他们再次接触我,能提升到七成。但是他的话,我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事儿要是邓家没插手,我头砍下了做凳子。”

任勤勤慢慢地坐在椅子里。

没有化妆的她,面孔依旧苍白得有点发青,唇因刚才用力抿过,才略有点血色。

“很早以前,我曾问过沈铎,为什么要学功夫。他说,因为做海运的,都是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哪怕自己守法,也防不住周围会有防不胜防的危险。自己会一点,就不至于太过依赖保安。所以,他在南洋出事后,自己打出了一条生路。”

唐璇也说:“海运,建筑行业,都一样。邓家早年闹过一桩丑闻,为了抢一个大工程,诱使竞争对手吸-毒。那位邓总夫人,娘家是东北的,也是很有点不可说之处。”

任勤勤一声长叹:“我们安逸太久了。”

尤其是她。虽然少年时期跟着沈铎经历了一次南洋历险。但是无知胆大,又有沈铎一路保航护驾,根本不知道害怕。

工作以来,她虽然也看到过不少刀光血影,但是毕竟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正所谓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哪怕是沈钦回归,看到他肥胖迟钝的样子,任勤勤也没觉得他这类人有多可怕。

说白了,还是沈铎将她保护得太好。

他护着任勤勤,让她朝着阳光生长,自己则是挡在她和黑暗之间的一堵墙。

如今他倒下了,任勤勤便要面对那个她所陌生的黑暗领域。

“辛苦你了,唐姐。”任勤勤朝唐璇笑了笑,“这些天,让你配合我演那么肉麻兮兮的戏,也真是为难你了。”

唐璇一摆手,“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是戏剧社台柱呢。我现在还能背莎士比亚的《驯悍记》台词。”

任勤勤笑容乏力。

*

大约半个月前,就是沈铎在马球场上荣获最佳乌龙球奖的第二天,他将任勤勤和唐璇叫来办公室,丢出了一份填写得差不多,只差任勤勤签字的委托书。

任勤勤和唐璇面面相觑,紧接着,问题像机关枪扫射而出。

唐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立一份委托书?你要度假?”

任勤勤:“为什么授权给我?唐姐不是更合适吗?”

“勤勤压不住那些董事的。你只会让她被欺负。”

“而且我过阵子就要回T市,要开学了。”

“你生病了吗?要动手术?”

“你昨天打马球的时候,被球棍打到头了?”

沈铎气定神闲,喝着咖啡。等女士们用尽了子弹,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K国项目还差临门一脚,万一我有点事不能出来主持大局,与其到时候董事会为了推举自己的人撕得头破血流,还不如我指定一个。”

“可也不该指定我呀!”任勤勤叫道,“唐姐不就摆在这里的吗?选她是最没争议的。我算个什么?”

“沈钦呢?”沈铎问,“他这样玩黑的人,唐璇能对付的了?”

两位女士沉默了。

唐璇再能干,但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而不说现在,至少当年,沈钦算得上是一个亡命之徒。秀才遇到兵,确实没法硬扛。

“不仅是沈钦。”沈铎说,“假如有人要对付我,我要是都扛不住,唐璇就更扛不住了。”

任勤勤和唐璇都是极聪慧。三言两语一点拨,两人都明白了沈铎这番话的意思。

“假如你出了事,”任勤勤屈起两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以表示去晦气,“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搅乱公司,让我们失去竞争力。而唐姐代替你主持大局,会将公司稳定住。他们收买不了她,也就会如法炮制,也对她出手。”

沈铎点头。唐璇黑了脸。

“所以,我要把勤勤推到台前,好保存你的力量。”沈铎对唐璇说,“勤勤当然没法服众,所以她反而是安全的。勤勤就是你的□□,她会尽其所能地拖时间。而你在台下,可退可进,有了很大的可操作的空间。”

唐璇心中感激。沈铎会这么安排,是出于对她完全的信任。

“你希望我能做点什么?”唐璇问。

沈铎说:“引蛇出洞。”

*

任勤勤转着椅子,望向窗外月下的海港。远处的货运码头灯火明亮,高大的龙门吊还在繁忙运作。

“等着看吧。”任勤勤说,“我早说过,沈铎一倒,各种妖魔鬼怪都会从地下爬出来。蒋家,邓家……后面露原型的还多着呢。”

而就在数天前的宴会上,这些人还和沈铎谈笑风生,相互敬酒,相亲相爱如一家人。

任勤勤突然回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夜。

沈铎看电影,看到触动心伤处,眼眶默默地湿润了。

那么一个铁汉柔情的男儿,那么一个内心温软、感情丰富,又坚强无私的人,谁忍心伤害他?

胸腔里的疼痛和愤怒疯狂攀升,绞缠在一起,凝结成一柄利刃。

她想握着这把剑,将所有阻挡在眼前的魔孽劈砍殆尽。

*

次日一早,任勤勤赶到医院,目送沈铎被送进手术室。

任勤勤站得很远,而沈铎的床边围了很多人。她只看到一个沈铎头上的白色纱布一晃而过,刺得眼睛酸痛。

蒋宜和任勤勤隔着一段距离,交流了一个平和的眼神。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不带着傲慢和鄙夷看任勤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