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罗敷媚(5)

那枝花穗枝叶上还有细碎的水珠,两朵花并在一处,像是女孩儿难以明言于口的心意,极尽羞涩而温柔。

殷长阑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道:“喜欢极了。”

容晚初被他的目光看得面上发烧,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戳了戳,道:“问你喜不喜欢花儿呢。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殷长阑手腕一翻,近在咫尺的小手就落进了他的掌心里,被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包覆了。

女孩儿唇角深深地抿了起来。

殷长阑却隔着张小小炕桌,支着肘微一用力,倾过了身来,容晚初猝不及防地仰了仰头,对上男人一双点漆般的黑瞳,一声轻轻的惊呼还没有出口,唇上已经覆上了两片灼烫。

这个亲吻像是夏日的一场急雨,来时突兀又急促,而仓促激烈的掠夺之后,转向唇角的辗转余温,也让容晚初微微地喘息着,稍稍平复了变得浅短的呼吸。

男人的脸稍稍撤开了一点,她在那双深眸里看到未餍足的渴求。

殷长阑很快就低声笑了起来,顺势抚了抚她的脸颊,重新坐了回去。

容晚初抬手握住了脸,才发觉还有只手一直被男人覆在掌中,微微地挣了两下,却没有挣脱开。

她嗔道:“我的花……”

借故低下了头视线逡巡着,男人却探出手去,从炕桌一角把那只盛花的匣子勾了过来——连盖子都规规矩矩地掩住了,是谁所为似乎不言自明。

这男人的心思总是细致又周全。

容晚初也说不出自己是嗔怪还是欢喜,轻轻地瞟了他一眼。

殷长阑却将花儿连着匣子一处揣进了怀里。

他含/着笑,不错眼地看着她,郑重地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今阿晚所赠贵于琼琚,于我竟无过于……”

容晚初抬手堵在了他的嘴边。

她鼓了鼓腮,面上红彤彤的,视线游移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没有说出口,到最后只是期期艾艾地将手又拿开了。

殷长阑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将那只悄悄向回缩着的小手也握住了,细细的一环,被他圈着的时候只够卡住他的虎口,被他牵近唇边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搭在了他的掌中。

殷长阑含笑注视着他的小姑娘,将纤细的指尖在唇边一一地吻过了,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被她掩了回去的话。

他的阿晚,值得更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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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府的西路外书房里,容玄渡低着头,对着手边的另一份粗糙的图纸,在舆图上又勾、涂了几笔,才放下了手里的炭笔,直起身来看着容缜。

他面色平静,不带什么笑意和怒意,就是这样的平静让容缜不由得抖了抖,规规矩矩地垂下了头。

容玄渡问道:“你和馥宁郡主还有联络?”

容缜迟疑了一下,就被容玄渡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当即低声道:“有。”

容玄渡抱起了手臂,眉目平缓地看着他。

容缜道:“她留在太后身边,越来越没有约束了。”

容玄渡不置可否,听着容缜一点一点地道:“从前赵王还在的时候,她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太后对她一味地溺爱,她在宫中行走,也从来不忌讳规矩。”

容缜说着话,眉宇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慢慢地道:“像个□□桶似的。”

容玄渡道:“你觉得她会炸伤了你?”

容缜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既然知道她这副样子,总要慢慢地稳住了她。”

他看了容玄渡一眼,拿不准他是什么心思,又补充道:“就算是要炸,也要炸到该炸的地方去。”

容玄渡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他看了容缜一眼,警诫式地道:“偏奇之道终究只是小术,你不要耽溺其中。”

容缜坐直了身子,应道:“儿知道。”

容玄渡点了点头,就在容缜以为他还要继续训导几句的时候,却听见他轻描淡写地道:“那你就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去柳州吧。”

容缜愕然。

容玄渡看着他惊讶的神情,微微地皱了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不是之前就说过了,你替容婴走这一遭?”

此一时,彼一时!

这时候帝都风声鹤唳、波诡云谲的,把他就这么踢走了算怎么一回事?

容缜心里一口气堵了上来。

他道:“他、我、他、容婴……”

容玄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容缜被他这一眼看得理智回笼,压下了满腔郁气,沉声道:“大伯当初带走的就是容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不在爹的身边陪着,反而顶了容婴的差使,躲到柳州去,又是什么道理?“

容玄渡道:“我自然有我的安排。”

容缜却向前倾了倾身子,张开手掌按在了舆图上头单独的那张图纸上。

他拧起了眉,从下往上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爹,你是不是要去征西番?”

“你不愿意带上我?”

“你要带着容婴一起去?”

他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有些锐利了,扬首道:“在你心里,他容婴就是比我更强是不是?!”

容玄渡静静地俯视着他,在他控制不住自己音调的时候,扬起手“啪”地在他脸上扇过一掌。

即使是掌掴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神态依旧十分的冷静,面色没有少许变化。

容玄渡臂力过人,那一巴掌虽然并没有使足力气,但也并没有刻意保留,容缜的半张面颊很快高高地肿了起来,破坏了他轻佻俊美的容颜。

容缜捂住了脸,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重新垂下了头去。

“冷静了?清醒了?”容玄渡冷冷地道:“容婴是不是比你更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绝不会在我面前,问出这样的话。”

容缜坐在椅子里,胸前剧烈地起伏几回,才慢慢地平息了。

容玄渡重新低下头提起了笔,淡淡地道:“清醒了就给我回去。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同你母亲告个别,去做你该做的事。”

容缜站起身来,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书房门“吱嘎”的声音响起之前,脚步声似乎微微地停顿了几息,最终还是沉默地离开了。

书房中的人依旧没有抬头,描摹着舆图上的缺漏,目光专注而冷酷。

容缜回了西路的后宅,一路上的侍从和婢女看到他脸上的痕迹,都纷纷地垂下头避到了一旁,不敢多看上一眼。

容玄渡的夫人、容缜的母亲米氏在窗下缝衣裳。

听到容缜进门的声音,她微微地愣了愣,才把手里的针线放在了笸箩里,整了整襟袖,站起身迎了出来。

容缜寻常只有早晚才会往米氏房中来问安,今天来得突兀,做母亲的却没有不想见到孩子的,她笑盈盈地挑了帘子,叫了声“缜哥儿”,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怎么回事?你爹又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