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子垂问

宋晚玉自问自己对霍璋做的一切都是不求回报,但求他好。

但是,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做了这么个梦,眼下回想起来也难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对霍璋心怀不轨.......凡事就怕多想,宋晚玉越想越觉得脸热,既羞赧又愧疚,很是难为情的把头埋在枕头里,真是再不想起来。

一直等到外头天光大亮,珍珠上来叫起,宋晚玉才不得不从榻上起来。

若是换做往日,宋晚玉肯定是要早早收拾好自己,惦记着送早膳去给霍璋,这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眼下这般情况,实在是无颜去见霍璋。

所以,宋晚玉左思右想,最后也只得吩咐人代自己去送早膳,她则是留在正院用膳。

因着边上没有霍璋,宋晚玉这顿早膳也是用的心不在焉。草草吃过后,她便依着习惯,起身在院里散步消食。

只是,也不知怎的,她走着走着便歪到了西院的路上。

亏得她半道上醒过神来,忙又转了回去,这才没有走到西院去。

珍珠就跟在边上服侍着,自是将宋晚玉今日的反常看在眼里,虽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也要疑心公主是不是对西院那位霍公子腻味了?

不过,她很快便又想起公主素日里待那位霍公子的仔细——昨夜里甚至还为着这位霍公子,把用惯了的澡豆和花露都给换了!

想到这里,珍珠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着公主待人这般用心,哪里是说腻味就腻味的?可见是真的上了心的.......

宋晚玉自是不知珍珠心里想的,她半道上转回了正院,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一时竟是不知该做什么——这些日子她早晚都爱往西院去,去陪霍璋上药说话用膳,总觉得忙得很,日子过得也快。

以至于,她如今回想起来,都快自己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犹豫了一下,宋晚玉还是侧头去问珍珠:“你说,我以前都是怎么解闷的?”

珍珠想了想,试探着拿了几样宋晚玉以往喜欢的问了问:“打马球?游猎?赏看歌舞.......”

这么一说,宋晚玉以前解闷的活动也确实是多姿多样,丰富多彩。

只是,此时想起来,宋晚玉却只觉得索然无趣,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好在,这事倒也没叫她烦心太久——宫里来了人,说是天子叫她入宫说话。

宋晚玉想着自己昨日当着天子的面与齐王吵了一架,只怕天子这会儿叫她入宫,又要变着法训她,实在是懒得去。只是,便是不去宫里,如今留在府里也是无事可做,宋晚玉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谁知,待她入了宫,天子却坐在木案后,板着脸说她:“这几日都忙什么呢?都不见你人影,非得阿耶叫人去请,这才过来........”

宋晚玉抿了抿嘴,觉得自己之前会那样想,多半是被昨晚上那几个梦给吓傻了,脑子进水了——她和齐王吵吵闹闹多少年了,天子虽是不高兴,还真不至于为着这个训她。

不过,到底是亲阿耶,这会儿板着脸说她,做女儿的该哄肯定是要哄。

听他这样说,宋晚玉便抿着唇笑了。她上前几步,绕过木案去抓着天子的胳膊,笑盈盈的摇了两下:“阿耶这话可是冤枉我了!”

天子原是要板着脸,好好生一回气,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惦记阿耶的女儿。只是,见着宋晚玉这笑盈盈的模样,他又有些绷不住,只得蹙眉看她。

宋晚玉笑着解释道:“我是早便想着来见阿耶了,只是我瞧阿耶近来事忙,想着国事重要,这才不好打搅.......”

说着,她又抱着天子胳膊摇了两下,小孩撒娇似的。

天子还坐在赤金龙椅上,被她这样一摇,险些就要摔下来了,忙推她,道:“好了!你别摇了!”到底绷不住,笑出了声,“再胡闹,阿耶就要生气了!”

宋晚玉撅起嘴,哼了一声,小脸蛋还板着。

天子不由失笑,随即垂下眼,目光在她脸上睃巡着,似乎是打量又仿佛是漫不经心的一瞥,随即便开口问了一句:“我怎么听说,你二兄给你送了个人,这才叫你乐得连门都不出了?”

天子的话说得随意,前头方才佯怒的责备了宋晚玉几句,后一句便又是这样闲话家常般的询问。

但是,宋晚玉却不敢掉以轻心:她这个阿耶,面上一向都是和气,前朝还有人笑他是“婆婆”,意思是脾气太软,婆婆妈妈的,但宋晚玉这个女儿却是深知他的厉害——天子这人,平日里都是说说笑笑,一团和气,便是生气时也不大显露,反倒时常叫人摸不清喜怒脾气。如今,天子口吻随意,话却半点也不随意,只怕是已经心存怀疑。

便是宋晚玉不怕这些,这时候也得替霍璋多担点儿心——霍璋到底是前朝旧人,在没有查清霍璋当年之事,没有确定天子对霍璋的确切态度前,宋晚玉也不敢真把霍璋这事扯到天子面前——以霍璋如今情况,实在是禁不起半点的风波。

所以,宋晚玉也以同样随意的口吻笑应了一句:“阿耶这话可不对——能教我乐得连门都不出的美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说着,她又撩起袖子,露出一段藕臂,仿佛是要去与人打一架才好:“阿耶快告诉我,是谁在您面前嚼舌根,说我坏话呢?!”不待天子应声,她又气鼓鼓的去扯天子衣袖,气势汹汹的追问道,“您说,是不是三郎?!”

天子觉得自己织金绣龙的袖子都要被她扯坏了,没柰何,只得与她道:“好了好了,你给我好好坐着!”

想着不好叫小儿子背黑锅,天子还是要解释一句:“不干三郎的事!是德妃与我说的......”

原来是萧德妃,萧清音啊!

宋晚玉脸色微变,一时掩饰不住,索性也不掩饰,小声喃喃道:“我还以为是三郎那个告状精呢!怎么是德妃呀?!”

这话倒是很符合宋晚玉往日脾气,天子伸手按了按女儿肩头,叫她坐好,笑着叹气:“你也是,做阿姐的怎么就整日里与自家弟弟过不去?”

宋晚玉睁大眼睛,怀疑的看着天子:“阿耶可别是为了三郎,故意拿德妃诓我吧?”

天子瞪她一眼,解释道:“你整日里闷在府里不出门,便是德妃也念了好几回呢,都说是好些日子没见你,惦念得很......”

要是换做以往,听着天子这话,宋晚玉可能还会感念一下德妃的“惦念”,觉着德妃多半是宫里寂寞,想着寻她这个“旧友”说话解闷呢。可如今她对德妃没了好感,再听这话便觉得德妃实在是虚伪的很,这般言行多半也是居心不良——要不,怎么就非要在天子面前说二兄给她送人的事情?怎么就非得要在天子面前惦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