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十九年前,你当真不曾去过琅琊?”阿念并不愿意相信这人话。
“向你解释过多少回了,我没去过琅琊。”方士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我这一生逍遥自在,去过交趾、到过幽燕,我还曾远赴赫兰王庭,给他们的单于做过国师呢,但就是没去过琅琊,见过什么东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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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默默的瞪着这人瞧了好一会,道:“可是从交趾到幽燕,不得路过琅琊么?”
方士噎了一下,气急败坏,“好端端的一个贵女,怎么没事就爱乱认人为父?都说了我与你毫无瓜葛,我一个成日里就知妖言惑众的方士,纵然暂时得到了富贵也守不住,长期伴君有如伴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你莫非觉得我这样的人给你做父亲,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么?”
阿念用力抿着唇,不发一言,模样又固执又可怜。
褚谧君站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念能感知到表姊的存在,于是悄悄递了个眼神过来,示意自己没事。
方士在阿念面前颇为不自在,又道:“你以后也少去重明殿找我,更不要妄想藏在那里能探听出我的什么隐秘来。那里是给天子祭奠亡者的地方,他那样疯疯癫……呃,重情重义的性子,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待在那里,你往重明殿跑,可不就出事了。”
褚谧君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记得上上次她来,也是如现在这般以游魂之姿四处飘荡,在重明殿内她撞见了一场常昀与新阳公主之间的争执,后来不知怎的,阿念竟从重明殿内一角冲了出来,并且为了保护新阳而伤到了常昀,从而被当做刺客关了好一阵子。
褚谧君一度疑惑阿念为何会在那日出现于重明殿,还以为她是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之中,现在总算明悟,阿念那日只是想要寻找自己的父亲而已。
“你既然与我无亲无故,凭什么管我。”阿念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冷冷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说的也是,我不该管你的。”方士当真起身,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好意规劝你不听,那就告辞了。”
阿念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
她也长大了,身为表姊的褚谧君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接下来阿念做出的事情让褚谧君吃了一惊,她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护身用的短刀,铮然拔出,对准了自己。
短刀出鞘时的声响刺耳,方士听到后下意识的回头,接着便看见了这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住手!”他急忙朝她扑了过来,却又在距阿念还有两三步远的位子停住,不敢再往前。阿念用刀尖抵着颈部,稍不留神那雪白柔嫩的肌肤变会被刺破。
“快放手、快放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方士的声音隐隐发颤,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无需怀疑,他的确是极其重视阿念的,否则何至于如此惊惶。
阿念扬眉一笑,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你与我非亲非故,我就算是要自戕,又与你何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又不是我的父母——”
“快把刀放下!”方士在常昀面前都能游刃有余的信口开河,唯独是到了阿念这里反倒手足无措,“哎呀,我没说是但也没说一定不是啊——”
“那你到底是不是!”
“我我我我怎么知道!”
门外守着的禁军之前听到动响还以为里头出了什么事,待听到这样几句话后,也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聚集在门外的阴影霎时散去。
东安君在对待男女之事上面的确随性的很,所以这方士还真就未必是阿念的亲生父亲。即便……即便他和阿念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
褚谧君仗着方士看不见自己,肆无忌惮的打量对方的容颜,这人的眉眼的轮廓,乍看上去与阿念似乎有些相像,又似乎不像,说不清楚。
“那你当年到底有没有去过琅琊,见过我的母亲?”阿念追问。
方士无奈的长叹一声:“去过的,见过的——那年我饥贫交加,多亏了东安君赐予衣食与住处,这才活了下来。”
他年轻时丰神俊朗,顺带着就和东安君有了一段露水情缘。然后他继续北行,前往幽燕追求长生之术,而东安君留在琅琊继续逍遥自在。数十年过去,他早就忘了年轻时的这么点小事,没料到这回来到洛阳,却遇上了这么一个疑似自己亲生女儿的家伙。
他不是很想认下这个女儿,这一生他无拘无束惯了,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再说了,眼下他名声有不好,洛阳城内无论朝臣还是庶民,都将他视为奸佞。常昀登基这些年,认真算起来倒也没做什么恶事,之所以成为暴君昏君,一半原因是他性格阴晴不定,吓着了不少臣子,另一半缘故便是他过于相信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事。身为常昀最信任的方士,他自然也担了不少的骂名,这时候若是让人知道阿念是他女儿,再让人翻出东安君的荒唐帐来,那年纪轻轻的阿念还要不要嫁人了。
“行了,我知道了。”阿念听完这句话后,竟是一派平静。
她心中所猜想的那些事情被方士承认后,她便也没有多少执念了,“你走吧。”
她这样痛快这样冷淡,反倒让方士吃了一惊。
怎么说呢,阿念其实对自己的父亲也没太多的眷恋,她是由东安君一手养大的,东安君待她又很好,有没有父亲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不相干的人赶紧走,她得和表姊说话呢。
方士灰溜溜的被女儿赶走,门才合上,阿念便转头盯住了褚谧君,双目含泪,既委屈又激动,若不是此刻褚谧君没个躯壳,她只怕要扑上来抱住表姊了。
“你怎么才来啊——”阿念的口吻哀怨。
“我走了有多久?”褚谧君问。
“三天。”阿念说。
“……我上次见到你,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褚谧君说。
原来这里的时间不过流逝了三天而已,不值一提。
“可这三日我被关起来了,度日如年,那个……”她大概是想骂常昀,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他苛待我,不许人见我不派人伺候我,送来的点心都寡淡无味。”
阿念也不是没受过苦,上一次她来,阿念可是在牢里待着,也没见她有多受不住。眼下之所以喋喋不休的同她抱怨,是在撒娇呢。
想到这里,褚谧君心中温暖。未来即便有许多的人与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阿念还是那个阿念。
“……那人将我关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呀?”阿念拖长了嗓子,声音压得很低,满是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