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过了两日,兰沁禾收到了从南边加急的信件。

纳兰将军的回信。

她拆开看了两眼,纳兰将军还是为人正直的,只是有时顾不上家里才弄出这样的事来。

兰沁禾看完,将信直接转寄给了纳兰夫人,想必接下来能清净很久,也无人会提接纳兰珏回去的事了。

算算日子,纳兰珏来到郡主也有八天了,她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现在再也不肯坐轮椅,倒是对兰沁禾的武器架很感兴趣。

到底是将门出生,骨子里的血就好这个。

兰沁禾打算等她身子再好些的时候,请个武学师父来,等脸上的疤好全了,再送去自己以前念书的学堂,一考完乡试就调到国子监里,自己也能常常看着。

接触了几日,她发觉纳兰珏比自家跑进镇抚司的弟弟还会隐忍,伤口痛了还跟没事人一样乱跑,饿了也不说,最多用渴望的目光瞄两眼桌上的果盘,问她热不热冷不冷也一概是“我很好”。

这样的性子真让人担心,太不会邀宠了。

这一日兰沁禾从国子监回来,远远地又看见纳兰珏拿着她的剑比划,听到了有人朝这边走来的响动,她迅速把剑放回到架子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

身体彻底好之前,娘娘不许她乱动的。

兰沁禾只当做自己没看到,进屋换了衣服后招她过来。

“坐这儿。”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纳兰珏乖乖坐了。

“我问你,之前是在哪儿念的书?”

纳兰珏搜了搜记忆,“好像叫白橡书院。”

“什么叫好像?”

“我已经一年多没去了。”她老实答了,“后来就待在家里不念了。”

兰沁禾一蹙眉,心里对严氏愈加气愤,可这个节骨眼上,她也只能摸摸纳兰珏的脑袋,叹息道,“好孩子,以后不会有再有那种事了。”

纳兰珏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她没什么苦尽甘来的感觉,兰沁禾这么说,她就配合地点点头,心里毫无波澜。

“之前都念了什么书?”

纳兰珏想了想,“忘记了。”

“忘记了?”兰沁禾一愣,“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的。”她诚恳地望着兰沁禾,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清澈无比,说的是真话,“一点都不记得了。”

“四书总还会背吧?”

纳兰珏摇摇头,她的记忆没那么详细。

兰沁禾无奈地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这都忘了,你先生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活活气死过去。”

纳兰珏立即正色道,“您不要生气,我可以现在开始学。”

态度倒是好的。

兰沁禾看着她这股认真劲,心里软了点,笑道,“你若是想走你父亲的路子,我也就不强求你考个什么功名出来,只求涉略了解就行。我先给你拟份单子,什么该看、什么该记、什么该抄,你先按着做,晚点再送你去书院。”

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纳兰珏对书籍毫无兴趣,对刀枪棍棒倒是十分欢喜。

别的公子小姐再不爱读书的,这么些日子下来也该捧点书看看了,纳兰珏却连莲儿屋里的话本子都懒得瞧。

术业有专攻,她就不强迫人家了。

纳兰珏点点头,“好。”

学习的事暂且不急,急得还是纳兰珏脸上的疤,药用得差不多了,兰沁禾盘算还得再问殷姮讨点回来。

想起殷姮,就不得不提殷姐姐的老师,王阁老。

王阁老本想钳制慕良,却被他反将一军,这两日修圆的奏疏,已由王阁老领衔、百官联名求下来了,等过完年立刻动工。

哪怕知道他提出建圆为的是贪墨公款,可举朝上下、宫里宫外没有一个人反对。

王阁老不拿这批公款,福建河道衙门那里的空缺就填不上,空缺填不上,修建的河坝就会偷工减料,往后就极为容易发大水。

外边是倭寇,里面又是涝灾,那整个南方就都乱了。

是以,哪怕明知道他要从中贪墨,可大家不能反对、无法反对,就连万清万阁老这一派的人也拿他无法。

这一次王家是白白从福建河道拿走了一百万两的银子,且只能等日后再找时机清算了。

所幸慕良没有帮着王瑞说话,否则修圆的时候,他不仅会拿一百万两去填补福建的亏空,自己肯定也是要再捞一笔的。

慕良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万清如果想要倒王,日后一定会把这件事拎出来提,那时候一旦发现他也是帮凶,就说也说不清了。

他爱财,但是谨慎。这样举朝上下心知肚明的事情,慕良不做,他只做最暗处的事儿。

十月过了大半,很快就是九千岁迁居千岁府的日子。

这种场合兰沁禾不带纳兰珏去,她把丫头放在家里练字。

几天下来,纳兰珏的书法览之不甚惊骇,兰沁禾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有粗犷豪放的字,于是让人从描红开始,一笔一划的重新练习。

日后就算做个走卒,写个军令状都让人啼笑皆非,太跌她父亲的脸面了。

再说九千岁的贺喜,银耳一早打听好了各路王侯出门的时间,前面要等九爷七公主这些皇族血亲过去,后面要赶在侯爷公爷之前,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这些安排各府之间早已互通了,毕竟谁也不想撞了谁。等进了千岁府前面的马钱街,就都由千岁府的人主管。

慕良被封九千岁,这比一般的世子继承王位更加富有政治意义,各路的神仙都盯着,虽然面上一派喜气洋洋,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拿兰沁禾从小交好的九王爷来说,他本是先帝爷最小的胞弟、当今圣上的叔叔,是唯一一个留在了京城的血亲王爷,可忽然一个太监跑到他头上了,他如何服气?

王爷千岁,指的是一千岁;而九千岁这个称号,指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只比万岁爷少一岁,一下子压了九爷八千九百九十九岁。

他按捺着火气,面上还得和慕良称兄道弟,可二十年前慕良只是个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奴才。

九王爷暗地里给兰沁禾还有一众年轻的世子们写了信,叫人不许跟慕良玩儿,让这个奴才知道被排挤的厉害,就算封了王,这辈子也别想踏进他们的圈子里来。

兰沁禾斟酌着回了,表示自己永远尊敬爱戴九爷,只字不提慕良。

想也知道,这些信件刚发出去就会被厂卫们知道内容,九爷还是一如既往地行事冲动。

慕良啊……

她又忍不住晃了会儿神。

上次离开后一直没有见面,他最近应该是审案审得焦头烂额的,不知道额头上的伤口怎么样了,有没有胖了点。

兰沁禾实在惋惜,慕良怎么就是个大太监呢,就是个四五品的,她都能想法子讨过来,偏生是个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