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齐木未来站在浴室里，察觉到了爆豪胜己一瞬间的僵硬。这种僵硬非常熟悉——毕竟她在半分钟前也经历过一次。

“不需要。这些我自己洗。”过了几秒，她听见爆豪胜己这样说。

“好。”齐木未来立刻点了点头。她迈开步朝着浴室门走，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从爆豪胜己的肩膀与门框之间狭窄的缝隙里通过。

少女就像一尾灵巧的游鱼，迅速从爆豪胜己身边滑开。她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露出什么异样。幸运的是，男人看样子并未发现她动过脏衣篮。

一路走到一楼后，齐木未来这才松了口气。

——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方式。

住进新家的第一天，齐木未来便因为这个问题开始苦恼。爆豪胜己给她的感觉十分特别——或许这也有职业英雄工作性质的加成在。她莫名地不怕这个面相凶恶的英雄，甚至因为他的一言一行产生丝丝缕缕的熟悉感，甚至觉得待在他的庇护下很安心。但即便如此，即便爆豪胜己没有做出过明确要求，她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

而齐木未来也看得出来，爆豪胜己在她的面前似乎一直顾虑着什么，没有放开。

站在一楼楼梯前，齐木未来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环视了一下一楼空间极大的客厅与餐厅，犹豫了一阵，去找扫地的工具。

她正找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在找什么？”

齐木未来回过头，便对上了爆豪胜己的狭长红眸。

“我在找打扫工具，好清扫一下地板。”她回答，随后就看见爆豪胜己双手松松垮垮地插在裤兜里，转身走向墙角的橱柜。男人弯下腰，露出一截劲瘦凛冽的腰线，手指一勾柜门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圆盘形的扫地机器人来。

齐木未来看着开始嗡嗡工作的扫地机器人，陷入了沉默。

——是过去的习惯在作祟。齐木未来过了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价值、以避免被抛弃已经成为她的本能。现在突然有人对她不作要求，她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自在。

“爆豪。”见爆豪胜己想离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做的？”

少女的声线仿佛涟漪般划过透明的空气，撞在他身上。爆豪胜己停下了脚步，动作有些凝涩。

见他回过头，齐木未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昨天签订合同的时候，我说过会帮你承担一些家务的。”

爆豪胜己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他用红眸盯着她，心里却忽然想到一些别的。

过了几秒，爆豪胜己低声说：“书房。”

“嗯？”齐木未来没有听清，朝着他走近了几步。少女微微歪头，露出来的耳廓看得他心痒。但她言行举止之间流露出的丝丝不安全感和讨好意味却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对啊，她差不多跨越了一个世纪，过去几个月的独居也暗示着她周围没有亲人朋友。再怎么坚强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被巨大的孤独与无助感吞没。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说书房。”爆豪胜己略微提高了音量，“书房需要清理一下。老爹留下的一些设计类的书要整理好。书柜也需要打扫一下。清扫工具在阳台的柜子里。”

这项工作，他原本打算自己在休假的时候完成的，但上鸣电气临时和他约了任务，算来时间倒是不怎么够。

“我明白了。”齐木未来松了口气。她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身上了二楼。

***

爆豪家的书房面积很大、四面摆满了书架，中央还有长条形工作桌和画图用的制图台，一旁还放着一台昂贵的3D打印机。书架是棕色橡木制成，沉重而坚固，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图书与碟片，地上铺着深灰色的编制地毯。

齐木未来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间书房的——前一天看房子的时候，爆豪胜己就带着她进来看过一圈。但那时她只来得及扫一眼房子内部摆设，没有余裕去观察细节。如今齐木未来好奇地走到书架前，柔软的指腹从整齐的书脊上一一扫过，默读着书名。

书架上的书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其中一半是设计类相关的图书，零零落落地摆放着，想必部分图书已经被前往仙台的爆豪父母带走；而另一半则是与英雄活动相关的书本——法律大部头有好几本，案例分析汇集也相当厚重，除此之外，还有分门别类的新闻收集与敌人名录。

粉发少女看着英雄活动类书籍，手指犹豫着一顿。

在吉田公寓楼居住的日子里，她的社交圈极为狭窄，平时的衣食住行不需要接触个性，内心亦对融入这个时代有所抗拒。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个跟踪狂闯入公寓之后，齐木未来想了很多。她在这个社会里属于完全没有个性的百分之二十，无论想要工作还是生活、抑或是从怀有恶意的人手中保护自己，都因此受到桎梏。所以对于她而言，想要更好地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了解个性、英雄与敌人势在必行。

如今，她的房东兼同住人，正是使用个性的高手、这个个性时代杰出的英雄。而她现在苦恼的问题之一，就是该怎样与他相处。

也正是如此，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缩在自己的壳里、抗拒外面的一切，而是需要主动迈出一步，去了解这个社会、了解爆豪胜己。

她决定等做完书架的整理工作，就开始阅读与职业英雄相关的书籍。

设计类书架上空出来的位置足有一半。齐木未来看了一眼沾上细微灰尘的指腹，索性决定将所有书都从书架上取下来，彻底把书架轻扫一遍。

将书取到一大半时，她直起腰，看见书架上一个空无一字的书脊，不由得怔了怔，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相册。米黄色的相册表面是普普通通的风景画，入手沉重，里面的照片大约有三四十张。

齐木未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扉页，扫了一眼，确认一下内容。

——相册里第一张照片就是在房子外的小公园拍摄的，那时公园里栽种的植物与现在不同，但往日里颜色鲜亮的长椅与主干更细一圈的榕树却暴露了拍摄地点。

照片里小公园的树荫下，站着四个男孩。背负蝙蝠一般的红色双翼的小胖子和戴着牛仔布鸭舌帽、举着延长出几十厘米手指的男孩是齐木未来未曾见过的。但另外两个孩子却非常熟悉。

其中一个留着一头柔软的绿色卷发的男孩睁着圆亮的大眼睛，冲着镜头露出腼腆的微笑，挂着浅浅雀斑的脸蛋被阳光和炎热的空气蒙上一层湿润的红晕。齐木未来认得他，他是曾经在街道上救过她的英雄Deku。而站在更前面的、手持长柄捕虫网，另一只手拿着巨大独角仙的脏兮兮的男孩，无疑便是幼年时期的爆豪胜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