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记了下来,赵昱吹了吹纸上还未干的墨迹,才总算是满意了。

他出宫就是为了想要听取意见,如今意见听了不少,自己还想出来了这么聪明的点子,此次出宫便已经有了收获。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想起来什么,连忙提笔记下:“这些书也不必由我一个人出,京城里这么多人,只要我说一声,便多得是上赶着来送书的,等到时候,或许我只需要出个铺子请个人,便能把这借书的书肆建起来。”

闻茵哭笑不得:“夫君如今怎么这般计较?”

“计较?这怎么会是计较?”赵昱说:“想要让天底下的百姓都能读书,还要全都明理,可得费不少银子,这节省银子,还得从小处做起,若是事事都大手大脚,还不等百姓们摸上书,我的银子就全花完了。”

闻茵心想:难道这还不叫计较?

从前他打赏银子可从来不管数目,高兴时,随手就要赏赐这个宫女那个太监百两银子,小皇帝挥霍无度,用度处处都要最好。如今倒好,竟然连书本钱都要计较了。

闻茵心道,这或许还有她的缘故。

又是缩减宫中用度,又是带皇帝出宫去见外面的农户,自从上次回宫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打赏过谁,话里话外都要银子,还整日琢磨着有什么挣钱的营生。有了烟花铺子之后,底下人呈上来什么新鲜主意,他都要先看看能不能拿来换银子。

不过皇帝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闻茵瞅了瞅,也并非出声制止。

赵昱把心想出来的主意都写上了,才更加满意。

外头都是说他坏话的书生,他也没耐心在这儿待下去了,把纸小心叠好收进怀中,而后就起身站了起来,招呼闻茵往外走。

“我就出门这一天的时间,可不能全都在茶楼里耽搁了。”

闻茵跟着起身:“那夫君接下来要去哪儿?”

赵昱也没什么主意:“先出了这茶楼再说。”

两人出了雅间,从楼上下去。大堂里聚满了高谈论阔的书生,先前在楼上听了不少,到了楼下,听得就更清楚了。

赵昱的楼梯才刚下到一半,便听到有书生在说商人的事。

商人的地位本就不高,在读书人眼中,许多更是瞧不上。如今天下人以读书为最高,读书人更是清高,自命不凡,更瞧不起满身铜臭的商户。到了一些书生的眼中,哪怕是自己便是穷书生,对着商人富户,都要分出个高低来。

方才说起火|药|弹,这些书生都这么不客气,等说起商人时,话就更难听了。

“读书才是正道,整日琢磨着金银铜板,满身铜臭味!”有书生说:“银钱挣得再多,可却还是些粗鄙之人,不懂诗书礼义,又与未开化的野蛮人有何不同?圣人留下教诲,这些人却是连字都不认得,实在是浅薄至极!”

旁边有人劝道:“这些公子的话也不必说的这么重,就算是行商之人,也没有公子说的那般不堪。”

有人劝,那书生骂得就更起劲了:“为何不能提?也并非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我们用功读书,就是为了考科举,入朝为官,为皇上为国家鞠躬尽瘁。这些商人也不得入仕途,就算是读了书,也是琢磨金银,尽做些投机取巧之事,金银再多,那也是为一己私欲,难道还能为国效力不成?”

周围书生不赞同的有,赞同的也有不少。

在不少读书人心中,读书做官便是最高的,其余都要往后排,商人不得入仕途,在他们心中地位就低了一些,这人话虽说得不好听,可却也是有几分道理。

赵昱听着,心中却有些不大高兴。

这些书生骂商人,难道不就是在骂他?

那烟花铺子可就是他的产业,烟花铺子给他挣了不少银子,他心里头还高兴着呢。说行商的如何如何不好,不就是在说他如何如何不好?

做生意的又怎么啦?他这个皇帝也做生意,要是不做生意,哪来的银子能让天下人读书呢!

赵昱撩了撩衣袖,若不是闻茵拦得及时,他就恨不得亲自下场去骂人了。

闻茵把他拦住了,他还心中不痛快,愤愤道:“你听这些人说的,像是什么话?我听着实在是不高兴的很!”

闻茵拦他:“我知道,我知道。”

“你别拦我,让我去骂他。”

闻茵哭笑不得:“您若是亲自去骂人,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这茶楼是京城里头最好的茶楼,来往的书生多,其中也不乏世家子弟,有些人便是见过赵昱。若是没认出来还好,要是被认出来了,皇帝私自出宫还当街骂人,恐怕明日御史的折子就要堆满桌案了。

赵昱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可他心中还是气不过。

他愤愤蹬了那个叫嚷的最大声的书生一眼,巧的是,如今在骂商人的,就是那个方才骂火|药|弹骂他的书生!

新仇旧恨加起来,若不是不能暴露身份,赵昱恨不得直接让人来把他拖走了。

他不急着走了,又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心中却是越听越气。

“不行,我还是生气。”他对闻茵说:“难道我生气,却连整治他的办法也没有?”

闻茵哭笑不得:“夫君何必与这些人置气,反而气坏了身体。”

“我也不想,可他偏偏在我面前说了,那就是和我过不去。”赵昱左右看了看,这茶楼里聚集了那么多人,那书生边上围着不少,也有不少人另外聚在一起,说着其他的话。他往怀里袖口摸了摸,没摸到银子,又朝闻茵看去:“你那又多少银子?”

闻茵从怀中掏出钱袋,她今日带的钱袋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银子。

赵昱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她:“你看,我不亲自来,找其他人来骂他,这样行不行?”

闻茵一愣,哭笑不得。

她道:“那也不必特地费银子。”

赵昱闻言大喜:“还有不费银子就能做成的事?”

闻茵:“……”

那当然还是有的。

有赞同那书生的话,自然也有不赞同的,那书生说话已经说的十分难听,有不赞同的人心中听了,自然也会不舒服。

甚至都不用闻茵多做什么,那书生越说越多,几乎把半间茶楼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主动站了起来。

“我见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读书人,可读书人的清高却是半点也未学去,你读圣贤书,便是为了这样贬低其他人的不成?”

赵昱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场叫一声好。

两边书生很快便吵了起来。这茶楼里平日就有许多书生辩论,遇着什么说不和的事情,就要争论不休,茶楼里的客人都见惯了。

赵昱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趁着那边气氛正烈,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与闻茵一块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