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死生】画娘

白镜修挣扎了许久,闭上了眼。

颁玉听到了一道沙哑的声音砸来:“没用的,你就是把他碎了,也杀不了我。”

“哦,是吗。”

衔苍声音很轻,可与之相反的,手中的白镜修碎成了渣。

衔苍慢慢放下手,低眸看着地上的残渣一点点被魔气包裹,重造。

“真是恶心。”颁玉跳过来,观察了许久,说道,“执念好深,他们的执念是什么?”

都是她吗?她可没这么大魅力。

“不知道。”衔苍轻轻甩了下手,说道,“但看样子,魔神离不开白镜修的身体,而白镜修也会因为魔神不死。”

“真是麻烦。”颁玉抚摸着龙蛋说道。

衔苍:“看样子,他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开口说话。”

目前也只是在重塑双脚。

这看起来的确恶心,那碎掉的肉片就像一条条蛆虫,在魔气的连接和蒸腾中扭动着重新黏在一起。

颁玉把龙蛋交给衔苍。

“如何?”她问衔苍,“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遇事不决,就问天地。

可衔苍也迷茫,他摇了摇头,说道:“辞吾是超出我预料之外的造物,他的事,我从来问不出答案。”

所以,谁创造的,谁来解决。

于是,龙蛋就又回到了颁玉手中。

颁玉看了眼慢慢重塑肉身的魔神,说道:“这位只是小麻烦,无非就是散个执念,再净化他就可完事。儿子才是大`麻烦……”

衔苍点了点头。

颁玉就问:“你当初孵化这小子,用了多久?”

“并没有很久,但……”衔苍说,“养活他,倒是耗费了许多心血。”

衔苍试着向龙蛋中注入了许多修为,果不其然,这蛋就跟个无底洞一样,注入多少修为进去,都没个响动。

养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一个能吃的孩子能掏空一个富裕人家的家底,一个能吃但不长身体的孩子,在掏空家底榨干父母后,还容易让父母感到挫败。

衔苍一点点,谨慎又温柔地注了许多修为进去,那蛋动也不动,神心的跳动也丝毫未变,不快不慢,一切照常。

衔苍倒是不怕修为枯竭,他如今参透了天地本源,修为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已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看看样子不是修为的原因。”颁玉拍开衔苍的手,将龙蛋举到耳边,静静听了会儿,她忽然疯狂摇晃起来。

衔苍脸色都吓白了,反应过来时,双手和龙尾巴都搭在颁玉的手腕上。

颁玉:“好像有两处心跳。”

衔苍一喜:“是辞吾他……”

颁玉又说:“好像有两个魂魄。”

衔苍:“啊,那个是……”

那个多出来的,应该是竹夫人的。

等等,竹夫人。

衔苍和颁玉终于想起了秦封这个人。

衔苍连忙说道:“倒是不必担忧他夫人,他寻来的那一半魂已经放进身体了。”

颁玉想了想,说道:“把他叫来。”

这个时候,就要试试人间所说的,爱可召唤一切是否是真的。

衔苍提来了秦封。

秦封背着他的夫人,那姿势,就如同去年衔苍背着颁玉一样,这个凡人男子也用衣带将自己和夫人绑在了一起。

秦封刚到,就被魔气熏的眼睛疼,他不停地流着泪,再环顾四周,见尸体遍地,这下就真的哭出来了。

“这些人……”

这些还未从魔界出来的人,就这么死了吗?

“我们在冥界时的那道亡灵洪流。”颁玉平静道,“就是魔界遭屠造成的。”

“他们……就这么死了吗?”秦封愣愣道。

“这是我的因果罪业,时日到了,我会弥补。”衔苍淡淡说道,“你且完成你自己的便是。”

颁玉把龙蛋放在秦封眼前。

秦封一愣,察觉到了龙蛋中熟悉的气息:“是……阿竹!”

他不由地跪了下来,双手捧过龙蛋,秦竹尸体内的那棵仙草再次亮了起来,虽然接近枯竭,但仍有微光可以支撑。

秦封轻轻呼唤着阿竹的名字,双手摸着这颗龙蛋,淌着泪说:“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龙蛋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秦封好险没把这蛋吓扔掉。

一缕幽魂飘出,亲昵的蹭了蹭秦封的面颊,慢悠悠飘进了秦竹的身体中。

魂魄很是稀薄,但却并不虚弱。

颁玉眼尖,还看见了一缕茁壮的生机。

她看了眼秦封,说道:“她的因果,看来也还完了。”

往后,应是可以做母亲了。

蛋内有生机,且是勃勃生机,这也就是说,辞吾无碍。

颁玉拿回龙蛋,抚摸着这枚蛋:“好孩子。”

衔苍送走了秦封,而颁玉眼前,白镜修也修复到了嘴。

“仙尊……”她听到白镜修喃喃着,“这一切,不都是怪仙尊吗,如果没有当初的那张画……”

颁玉收好龙蛋,将桃花剑放在手中,说道:“你且说说看,是哪幅画,又是怎么怪衔苍?”

白镜修喃喃了起来。

白镜修是唯一一个在仙门长大的凡修。

仙门少女修,有也是和琼华一样,早就断情绝爱,心中只有大道的冷面仙,说起来,男男女女也都一样。

他是衔苍带大的,可衔苍彼时第一次带孩子,着实算不上好,养到五六岁,这孩子想娘了。

想娘是凡修骨血里带来的本能,是一切情感之根,除了衔苍这种天生地养的东西,其余的都有这个情根。

衔苍先是带他去拜见了琼华,远远看了一眼。

这并未解决白镜修情根上的空隙。

见白镜修越来越萎靡,精神气儿也与平时不大一样,衔苍思索了许久,最终让仙门中最擅长丹青的素问到人界去,画一幅辛夫人的画像来。

可问题就在于,素问画出的辛夫人,仙气飘飘,干净澄澈,画上的那位娘,符合了小男孩儿对娘亲和神仙的所有幻想。

他恢复了精神,日夜都要与那幅画说话,讲今日学了什么,今日又做了什么。

等到人长大了,情窍也开了,琼华赐剑那日,他抬头对上琼华神的眼睛,一切都奔向了没有回头路的痛苦道。

他朝思暮想,想的是琼华,也不是琼华,是那幅画中的女人,也不完全是。

他渐渐地,不知道自己把娘亲当成了什么,是母亲又不是母亲,是爱侣,也不是爱侣。

他比天下任何男人都爱她,可他爱的并非娘,也并非神,只是他心中幻想的那个完美女人,那幅画上沉静美丽的女人,那高高在上高洁如玉的九天之神,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他从小就无人填补的情根终于生长向错误的方向,孩儿对母亲的爱,男人对女人的爱,早已细细密密缠绕在一起,他分不清。

他开始探究仙术,仙尊把书阁都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