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呜呜……555~”
张灵坤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大孩子,靠在姐姐怀里,眼泪没掉,只会干嚎。
雨桐再次心痛,要是没被严刑拷打虐待,他现在应该是玉树临风气质非凡的伟男子。一般这个水准退居二线的狙击手,要么留部队,要么进警队、警校,都是不错的教练,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她快步进门,“舅舅别哭,我待会儿替你打它啊。”几个表妹也在旁边跟着抹眼泪,虽然从小就知道这个“爸爸”靠不住,比她们还幼稚,但终究是个成年男子,在她们心目中就是依赖。
谁知张灵坤却道:“嘿嘿,不疼了,舒服。”
张灵芝以为他说傻话,“好好好,不疼就进去看电视吧。”锅里还在做大家吃的菜,又忙去了。
林雨桐却忽然灵机一动,她当时也是先痛得要死,后神清气爽,会不会……
然而,没等她问清楚,张灵坤就倒地下了。
“爸爸!”
“爸爸!”
“呜呜……爸爸碎觉觉……”
几个小姑娘吓得叫起来。
雨桐见舅舅躺地上一动不动,第一反应是把手放他鼻子面前,感觉还有气儿的一瞬间,才没被自己吓死。以前学过心肺复苏,想了想又把他衣服掀起,露出结实的胸膛,胸骨偏右一个横指的地方,有个枪孔样的疤痕,异常醒目。
她强迫自己镇定,集中注意力,见随着呼吸和心跳,胸廓还在正常起伏。
应该没事……吧?
“舅舅?”手下用力搓了搓他的脸。
张灵芝被几个侄女哭声引出来,“这是咋啦?”
大伯刚从地里看摇钱树回来,也被吓一跳,“灵坤咋啦?来,赶紧送医院去。”蹲下身子,让把大汉推他背上。
林雨桐再次确认,他呼吸平稳,面色不黑不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觉着比刚才红润不少。眉头舒展,嘴角微翘,不是痛苦样貌。
这么远的山路,大伯一个人根本背不出去。
“我舅舅应该没事,扶他进屋休息一……”话音未落,大丫找了乔大花回来。
“别动,让我来!”只见她在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互搓直至发热,大拇指朝张灵坤人中掐去。
雨桐看着她咬紧牙关,那力道……头皮发麻。
幸好自个儿当初没昏,不然没被小花咬死也得被奶奶掐死。
但胜在有效,连掐几下,张灵坤眉头紧皱,把脑袋转开。“别闹……困。”
会说话,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大人们都放心下来,将他送进阳子屋,脱了鞋袜放床上,压好被窝。
大丫带着三个妹妹,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里蓄满泪水,哪儿也不肯去,就一溜儿站床前守着。林雨桐也不放心,跟她们在一起,搬几个草墩让坐。
“别担心,你们爸爸应该没事。”
“爸爸会不会死?”几个表妹真长太像了,雨桐只能根据身高判断,说话的是二丫。
“肯定不会,爸爸不是真笨,只是生了病,等以后病好了,没有谁敢再欺负你们,还能给你们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小书包。”
几个丫头目露期待,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摇头,“我们不要裙子,只要爸爸别死。”
得,合着安慰半天,还是没用啊。林雨桐其实觉着挺奇怪的,舅舅是后天痴傻,舅母如果是先天智障的话,应该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孩子吧?四个闺女总有那么一两个会遗传到吧?
然而,她们真的很聪明。
那如果舅母不是先天的,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老家到底哪儿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舅舅家?从伯娘那儿打探到的消息是,张家谁也不知道她的全名是啥,只知道舅舅回来后半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上门讨饭,嘴里叫着“一一”。
外婆可怜她,多给了一碗米汤和两个玉米棒子,她就赖着不肯走了。
想到自个儿儿子也是个傻子,以后老两口死了他说不定也跟这叫花子一样的下场,外公外婆物伤其类,就当给儿子积阴德吧。每天自家吃啥,就给她点啥,某一天洗干净发现居然还是个漂亮大闺女,外婆就动了心思。
儿子这样的情况,自家这条件,想娶好闺女是不可能的。
本来,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自己也有闺女,做不来硬逼姑娘的事,想着先让她跟儿子当玩伴,要合适就结婚,不合适就当多个闺女。
谁想养着养着,姑娘肚子就大起来。
得,还真成了!
张家老两口谢天谢地,给他们在村里摆几桌酒,也算结婚一场。谁知第二天去乡上打结婚证,人民政所的不给打,说傻子不能结婚,怕生出一堆小傻子,加重社会负担。
反正他们也不懂,只会说“孩子我们养,不用国家养”。求爷爷告奶奶不给打,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孩子只要能上学就行。
张家外公外婆,说他们聪明吧,又做出这么愚昧之事。说他们愚昧吧,又知道砸锅卖铁也要送丫头们读书,大丫上二年级,二丫明年也准备上一年级了。
大丫很聪明,喜欢看书,不爱看电视,来了就抱着雨桐三四年级的语文书看,不认识的字会问,自个儿用铅笔注音。雨桐很喜欢她,希望她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谁也没注意,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
中途,大人叫她们吃饭,雨桐舍不得让几个小哭包守着,就一直陪她们,问些简单易懂的小问题,尽量分散她们注意力。
“大丫生日是哪一天?”换汤不换药可以一连问四次。
“爸爸生日呢?有谁记得?”
大丫举手,“过年的时候!”具体几月几号就说不出来了,她腼腆的笑笑。
“那妈妈的呢?”
几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爸爸一起吃鸡蛋。”
老两口也不知道“一一”生日,就在张灵坤那天,煮俩鸡蛋,一人一个。
“九月十四。”
“嗯?谁在说话?”
四丫眼尖,“爸爸!爸爸!”
雨桐回头,见舅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
跟白天的迷茫、纯净不一样,此时的眼神,有内容,更像三十多岁的眼神。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着嘴唇。
“爸爸,爸爸还痛痛吗?”大丫摸着爸爸的大手。
男人视线落她脸上,颤抖着叫一声:“大丫。”
又依次往下,“二丫”“三丫”“四丫”,换来无数声“爸爸”。仿佛一窝饿了许久的雏鸟,大鸟衔着虫子归来,一只只探出脑袋,小嘴大张。
“是爸爸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男人的嗓子许久不开口,是沙哑的。
林雨桐大惊,这可不像“傻子”能说出的话,莫非是……她看看自己被咬过的右手,颤抖着问:“舅舅刚才说的九月十四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