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卸完货,还未清点完,门口已经排起十米长队,大家都等着还书,继续借新书。几个孩子分工协作,一直忙到七点半才把所有登记工作完成。

天快黑了,留下王小东和蔡星月扫尾,沈浪发动摩托车,“上来。”

林雨桐看了下天色,“快下雨了,你别送了。”

沈浪挑眉:“还嫌早?”

林雨桐一想也是,依现在这天色,自己走路的话,还没到家就得全黑了,万一再遇上山雨啥的,不知又要耽搁到啥时候。

她爽快的爬上车,抓好座位下铁杆,“下个月的油钱我出吧。”每天在书屋干活,沈浪坚持硬要送她,百分之九十的油都烧她身上了。

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专职司机”却不置可否。

他沈浪现在可不缺这点油钱。

做朋友一年,林雨桐已经非常熟悉他的肢体语言,苦口婆心劝道:“有钱也得省着点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你吃亏……啊!”

沈浪突然一个急刹车,叨叨叨的某人在惯性之下往前冲,直接撞到他背上。

“怎么,车子又坏了吗?”

沈浪不出声,看看天色,狂风大作,山雨欲来,又把车子发动。

一路上,林雨桐都在担心山雨提前,昨晚天气预报说全国大部分范围,长江以南将迎来史上最强降雨,降雨量预计超过一百毫米,也没注意他突如其来的小情绪。

一路担心着,到家门口刚好有豌豆大的雨点子打下来,“快,赶紧进屋。”伯娘撑伞把他们接进屋,还不忘吩咐大伯“快把车子推进杂物间,淋了雨得生锈。”

沈浪赶紧道:“伯娘不用推了,我这就走。”

张灵芝还念着上次他送秦天一上医院的事,而且人每天风雨无阻送桐桐回来,她也不瞎,哪里肯让他走。

“不许说这话,让你大伯推,我锅要糊了……”

乔大花也来拉他,沈浪客气不过,忧心忡忡跟着进屋。

客厅沙发上,整整齐齐坐了一溜儿的孩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听见他们进屋,乖乖叫了声“哥哥”“姐姐”,又回头盯电视。

林雨桐回房换掉打了雨点子的衣服,感觉身上暖和多了,下楼见她们还在看电视,“作业写完没?”

大丫乖巧道:“写完了。”

二丫三丫强子也上学了,争先恐后说写完了。

这样看来,好像没理由不让她们看。

雨桐揉揉微湿的头发,才发现沈浪居然还在沙发上坐着。“你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不用。”

但他的白衬衣已经淋湿大半,贴在手臂上看着就冷。林雨桐不跟他客气,上楼找了一件阳子的衬衣,“楼上中间那间是我哥的房间,快去换吧。”

“就是阳子哥哥,沈浪哥哥知道吗?”三丫帮腔。

沈浪还未说话,大丫忽然小心翼翼道:“三丫别说了。”

七月份,高考前一天晚上,不知吃坏什么东西,阳子一连拉了大半夜的肚子,第二天拖着虚脱的身躯进考场,做到一半又忍不住拉了,中午吃啥吐啥,但他怕家里人担心,一直没说,晚上到诊所输了两个小时的液才好些,第二天勉强继续考试。

考试结束回到家,大家才发现这孩子眼圈红红,说什么对不住爸妈期待,再三追问之下才肯说出实情。

这孩子从来自律又节省,从不在外头乱吃东西,生病也是预料之外的事,大家虽然失望,却也不忍责怪他。

可耐不住他自责啊。

家里都盼着他能考上大学,平时也够努力,按几次模拟考分数估计,上省立大学没问题,结果临门一脚的时候掉链子……一直等到八月底也没收到任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自责之下准备南下打工。

林雨桐第一个不同意。

他要还去打工,那不又重蹈覆辙了吗?

好在家里人也不同意,坚持让他复读一年,就算缺钱也不缺这几块学费,一直拗到开学,大伯将他行李打包好,强行送到学校才告一段落。

连几个表妹都知道,在阳子哥面前坚决不能提高考一个字。

林雨桐倒是觉着没必要,阳子已经是成年人,对挫折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更多时候,敏感的不是他,而是家里人。

沈浪刚把衣服换好,瓢泼大雨随即而下。

看着院里新栽的樱桃和提子在风雨里飘摇,大伯唉声叹气。

“快把碗筷摆开,再愁也得吃饭。”

大伯早在三天前就断言,这次的雨水将是史无前例的多,搞不好还要发生洪涝灾害。他老早就把家里四个手电筒换上电池,每间屋里放上一盏煤油灯,水缸米缸油缸装得满满的,土豆红薯储了几十斤。

刚开始伯娘还笑他杞人忧天,可看到现在这雨势,谁也笑不出来了。

果然,饭才吃到一半,饭厅忽然黑下来,客厅的电视也没声了。

大家早有准备,点上煤油灯继续吃。

没一会儿,大丫撑着小伞过来。两家人之间只有一圈矮矮的篱笆作墙,中间还有一道小门,轻推即开,来往倒是方便。

“姐,电灯咋不亮了?”

“停电了,可能要到明天才会亮。”雨势太大,又是大晚上,供电所的工作人员也来不及抢修。

大丫苦着脸,“那爸爸带妹妹看病,还没回来,怎么办呀?”

林雨桐诧异,“五丫病还没好?”上个月天气热,舅妈非说河里水清,带她去游泳,结果孩子刚睡醒,后背汗还没干,碰到河水就着凉了。舅舅当天晚上送卫生院,打了一针小针,开了三四天的药,好几天热几天,反反复复,一拖就拖了一个月。

“大丫怎么在这儿?”

让人视线模糊的大雨里,舅舅披着蓑衣迅速的跑进屋,走到哪儿都留下一滩浅浅的水印,估计身上都能拧出水来。

伯娘心疼得不行,“快把蓑衣换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舅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才能睁开,“我不着急,先给孩子换了再说。”

他小心翼翼掀开蓑衣,才发现贴着胸口处严严实实裹着个小白玉团子。大人已经淋成雨人,五丫却才刚刚睡醒,身上套了五六层塑料布,脑袋贴在爸爸热乎乎的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沈浪和林雨桐的眼眶同时发酸。

他们都是从未被父亲如此珍爱过的孩子。

秦天一见大丫半天没回去,也撑着伞过来,还带了五丫的衣服,乔大花拢了火盆,大家七手八脚就着火盆热度给她换了衣服。

舅舅还不放心,用脑门试了又试,确定五丫没有再发热,才松口气。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别提了,还算运气好,要晚一点都回不来了。”

原来,他刚从卫生院动脚,大雨就来了。本来也想的是先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可避了半小时,雨还没有停的趋势,镇上又没招待所,他不得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