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卫封红着脸清了清嗓子,先对盛卿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默默在路上走了一段。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花……今日盛姑娘收了不少。”
盛卿卿绽开笑容,“是呢,还要多谢大家。”
“我原是想……当第一个的。”卫封嘟囔着说,“叫那丫头给抢先了。”
“但卫公子的花,我也收到了。”盛卿卿抽手点了点其中一朵琼花,调侃道,“当兄长的,约莫总拿当妹妹的没办法吧?”
见盛卿卿在方才一团混乱中还准确记得哪一朵是他送的,卫封抿了抿嘴唇,“但花是安王妃的,我想再送盛姑娘另一件东西。”
“今日过生辰的又不是我,”盛卿卿噗嗤一声,“人人都给我送花,本就叫我很不好意思了。”
卫封伸了手,他掌心里放着块带些许青色的白玉,看着在掌心里捏了有一会儿了。
“这是我随……”卫封顿了顿,而后飞快改口,“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珍贵的东西,盛姑娘不必担心。”
盛卿卿的记性却没放过卫封的改口,她端详了眼玉佩,道,“这不是卫公子在蹴鞠前还特意从腰上解下收好的玉佩吗?既然这般细心,定然是珍贵之物,我不能收。”
“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卫封连忙摆手,“这……这本就是要拿来送人的。”
盛卿卿原本边走边和他说话,听到这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
卫封心里也很是忐忑,心脏跳得七上八下的,生怕盛卿卿开口就是拒绝的话,一见她慢下来便心觉不妙,上前两步飞快地将玉佩胡乱往花中一塞,“你先收着,有什么话,下次见面时再说!”
盛卿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卫封已经转身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上好成色的玉佩被孤零零地挤在了花丛间,看起来跟被主人抛弃了似的。
盛卿卿瞧了眼玉佩,伸手将它掏出来掸去了花粉,有些无奈。
即便是下次见面时就还给卫封,可“下次见面”得是什么时候?
尽管不知道卫家是个什么地位,但就今日所见,盛卿卿也能猜到能被邀请到安王府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卫家不外如是。
这便不是她想嫁的人家了。
“……还是得尽快找个机会还给他。”盛卿卿喃喃说着便要往前接着走,方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一动不动盯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叫她吓了一跳。
见对方不说话,盛卿卿不得不硬着头皮喊他,“大将……”
“嗯?”
盛卿卿下意识将花束向上举了举,想遮住自己的脸,“……珩哥哥。”
孟珩扫了盛卿卿左手,脸上表情不太晴朗,“卫封送你定情信物?”
“不是。”盛卿卿立刻否认,顿了顿道,“普通的礼物罢了,我择日会还给他的。”
孟珩从鼻子里唔了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盛卿卿一手捧花一手捏玉地同孟珩面对面站了一会儿,灵巧的一张嘴这会儿什么也讲不出来,动了动嘴唇,最后干巴巴地道,“那我……去找丫鬟了。”
孟珩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他只朝盛卿卿做了个“这边”的动作。
因着孟珩就在盛卿卿前进的方向上,盛卿卿只能往他那头走,每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孟珩再度开口就提起那日八仙楼里她的糗事来。
等她一步一步走到孟珩身边时,这人不仅没让开,反而往她的前路横了半步牢牢堵住。
盛卿卿没敢抬头,往后小退了半步正要绕开孟珩,第二步还没迈出去,孟珩就大步朝她逼了过来。
男人的阴影从近处笼过来,将盛卿卿严严实实地盖在其中,叫她小心翼翼的呼吸都被压了回去。
盛卿卿心里一跳,连忙往后倒退。
可人倒着走本来就比不上正着走快,更何况孟珩比盛卿卿高出一个多头,又逼得气势汹汹,三五步就把盛卿卿逼进了个花丛的死角里才停下。
左右都是怪石盆景,盛卿卿左右看看,悄悄地将花束举起两分,挡在了自己身前。
孟珩垂眼看着她的动作。
两人此刻并没有肢体接触,甚至衣角都没互相碰着,但孟珩却觉得有一阵无名火从他脚底一路烧到了天灵盖。
然而他又保持住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冷静问道,“你躲着我走?”
盛卿卿无声地摇头。
“那是我瞎了?”孟珩冷笑。
盛卿卿小心地抬眼看看他,又圆又亮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惊的初生鹿仔。
孟珩动了动手指,将抚摸她眉眼的冲动按下去,心如铁石,“说话。”
盛卿卿只得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才道,“我……我那日在八仙楼里做了不该做的事,不敢见珩哥哥。”
这声她心甘情愿的珩哥哥喊得孟珩心中舒坦不少。
孟珩就和安王说得信誓旦旦,但在看见卫封给盛卿卿送玉佩时还是没忍得住。
卫封就算不自己跑走,孟珩也马上就会出来把他赶走。
“你做什么了?”他追问。
——那天在八仙楼里,该心虚的明明该是没病装病的他才是,怎么反倒被他凶了一顿的盛卿卿才像是做错事的那个。
盛卿卿只当这是孟珩要她亲口数落自己的条条罪名,窘迫得想钻地缝,垂了脸小声道,“我那日跟个孩童似的无理取闹,还……还一厢情愿地哭了,我不该这么做。”
孟珩这回多思考了一会儿,他问,“你哪里做错了?”
盛卿卿抬眼从繁花丛后看了他一眼。
孟珩莫名觉得这眼有点儿控诉委屈的意思。
“珩哥哥不需要我的同情,我没资格怜悯你。”盛卿卿垂了眼道,“若是有人因我的遭遇随随便便同情我,我也不会高兴的。因着发觉自己做了件蠢事,想起来便无地自容,才绕着你走,免得……你见我烦心。”
她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气说完,反倒轻松了不少地吁了口气。
孟珩捏了捏拳,手到底是没伸出去碰到盛卿卿身上。
他实在太过想触碰她,想得甚至有点怀念自己在孟府真犯病那一日。
也是那日叫他猛地意识到,再大的怨恨火气,只要她往他膝头一伏,说几句软话就能叫一切平息下来。
“我不在意这些。”孟珩酝酿了半天,硬邦邦地挤出了六个字。
盛卿卿垂着脸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我出来有些时候,再不快些办好事回去,二姐姐该担心了。”
孟珩没让,他自己也就知道前面那句根本算不上安抚,也根本没把他想说的意思表达出来。
词不达意又言不由衷,让孟珩越发心浮气躁起来。
哪怕第一日上战场时,他也没这么畏首畏尾、无从下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