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夜宵
晚上九点，天信小区34幢楼下停了辆本不该在这出现的黑色迈巴赫，低调地藏在夜色中，树荫下。
从车所停的位置能够看到朝南的603房间亮着灯。
驾驶座的田助理不敢说话不敢催促，副驾驶的崔助理当只最胆小的鹌鹑，乖巧地缩成一团。
后座的顾承奕望着那个亮着的房间，心情很平静。
初初听说有异性靠近沈念，他是很不开心，想把人发配到北极，等在办公室看完文件，那份夹杂着妒火与嫉愤的情绪就慢慢平静下来。
直到现在，他能够不带一丝个人情绪地坐在这里，理智地重新审视他和沈念之间的关系。
九年前，他是除了张脸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沈念是无父无母靠人资助上学的穷孤儿，两个穷逼抱团取暖吗？
九年后，他是顾氏集团的总裁穷得只剩下钱，沈念出国归来镀了一层金却在偏僻的小公司里当策划。
如果沈念没有太大的野心，甘心在小公司里平凡度日，当年为什么要花钱出国？
如果沈念没有嫌弃他的想法，为什么问他要三百万，又为什么不肯承认他们俩之间有过一段感情？
想了许久，顾承奕仍然想不明白。
沈念这人复杂、矛盾、看不透，比任何公司业务还难处理。
三个大男人在迈巴赫里静静地坐了半小时，田助理和崔助理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面的昏昏欲睡，失去了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丢去赤道的警惕心。
然后，崔新达弱弱地问了句：“顾总，您……不上去吗？”
他实在是困啊，从欧洲大老远地飞回来，没有倒时差就去了公司，之后又陪着胆小的总裁在人家女孩子楼下默默地等。光是等，能等出个球来哦？！
再等下去，他怕是要在车里睡上一觉，第二天就得扭着脖子去上班。
更重要的是……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再不上去，楼上那位沈小姐就要洗洗睡了。
上去？
顾承奕眯着眼瞧着近些日子格外热心的崔助理，看来崔助理是心热身热热得非常适合去赤道了啊。
跟在顾承奕身边久了，一个眼神，崔新达就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求生欲极强地道：“顾总，您忙到现在还没吃夜宵呢，听说沈小姐的厨艺不错。”
顾承奕哪有吃夜宵的习惯？他哪知道沈念的厨艺到底怎么样？
但此时此刻，没有也得有！
贴心的崔助理给出了借口，顾承奕眉头微蹙，显然是在犹豫。
总裁在犹豫什么，不明内情的崔助理是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分手后再去找前女友面子上过不去，知晓内情的田助理内心忐忑，那可是拿了三百万分手费的女人啊！
还是总裁这边先放的狠话。
十秒钟后，车门开了。
两个助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总裁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脚步不停地走进墙体斑驳的破旧小楼里。
崔新达：“……我睡一觉。”
田宇时：“我也……”
顾承奕乘坐逼仄的小电梯上了六楼，没两步就到了603的门口，他在下面犹豫够了，直接抬手敲门。
“咚咚咚”
屋里的沈念咬着根冰棍，往猫眼处一看，冰棍差点吓掉了。
男主怎么跑来了？
别是后悔给出去的那三百万，来要钱了吧！
沈念：好方！
“咚咚咚”，分明听到脚步声却没被开门的顾总裁，俊脸隐隐发黑。
沈念不再犹豫，开了门。
男主想把三百万拿回去是不可能的，她已经买了房，誓死守护自己的小窝！
“你、怎么来了？”
顾承奕抬眸一瞥，含义清清楚楚：我为什么不能来？
男主的脸色有点冷，眼神有点冰，冻得沈念差点捏不住冰棍，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顾承奕眉眼一皱，面露嫌弃，大约是在说“给了你三百万，你居然住这么个破地方！”
破地方怎么了，好歹整理得很干净。
沈念暗暗地翻白眼，“等新房通风两个月，就能搬家了。”到时候，看你还嫌弃什么！
房间不需要换拖鞋，顾承奕锃亮高档的手工定制皮鞋踩上了干净的地砖。
沈念悄悄松了口气，好在晚上看见地砖上有几根头发顺手拖了回地，不然地砖干净不过皮鞋，她的脸往哪放？
“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好似半点没听出主人逐客意味的顾总裁在不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桌子对面就是蓝色蒲公英四件套的床铺。
邀请同性朋友进来，沈念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性进了房间，抬眼就是床，那就很尴尬了。
顾不上琢磨男主大晚上过来的目的，往他面前一挡，挡住他看向床铺的视线。
这么一挡，顾承奕的视线就被迫盯在她身上。
沈念快要睡了，为了睡觉的舒适感，她并没有穿内衣，而夏天的睡裙都是清透薄款的，头顶的光线打下来，能看到不少内容。
顾承奕镇定自若地撇过脑袋，盯着陈旧的油烟机和小厨房，开了尊口：“夜宵。”
沈念：“……？？”你他妈大晚上地跑到前女友的小破房里，就是为了吃顿夜宵？
顾氏集团破产倒闭没钱了，还是你总裁办的那么多助理集体翘班了，居然没有一个给你买夜宵？
槽点太多，沈念气呼呼地咬了口冰棍，冰冷的口感稍稍降了火气。
“我记得你给了我三百万，还……”说要让我消失在你面前。
剩余的话在顾承奕那“给了你三百万，你还不肯请我吃顿夜宵？”的堪比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理所当然视线中，被迫咽了下去。
你说得好有道理，三百万买顿夜宵，还是我赚了呢。
沈经理拿出极好的专业素养，三两口啃完冰棍，打开冰箱翻找食材。
她非常想随便下碗挂面，最好煮成黑暗料理让男主吃过一次对她产生心理阴影，但……三百万，得罪不起。
“哒哒哒”，顾承奕走到身后，跟着瞅了瞅冰箱里的食材。
“我不挑食。”但不吃猪食。
沈经理觉得自己大概中了男主的毒，竟然不知不觉修到了男主语十级，听懂他说了什么。
“番茄肉丝鸡蛋面，白菜猪肉饺子，豆沙汤圆，吃什么？”
顾承奕：“新鲜的。”
“面是昨天买的，饺子是晚上包的，汤圆是速冻的。”
“饺子。”
“干饺配醋吃，还是水饺和汤吃？”
“……水饺。”醋，已经够多了。
得到答案，沈念打开燃气灶，开始下饺子。
顾承奕还是第一次看沈念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当然也有谈恋爱的时候两人还小的缘故在。
九年，足够把一个女孩变成他认不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