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隐疾
阮芷曦与顾君昊傍晚时分才从国公府离开,本该直接回顾宅,但顾君昊半路在安馨斋停了一下,说是给她买包松子糖,顺便给周氏买些点心回去。
阮芷曦与他一起下了车,在店里挑选了些点心果子,准备离开时却遇到了也来这里买东西的宣平侯世子赵坤。
赵坤笑着跟顾君昊打招呼:“顾大人,这么巧,你也来买点心?”
顾君昊回道:“是啊,家母爱吃安馨斋的点心,我正好路过,给她带些回去。”
赵坤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笑道:“我也是,给母亲买些点心,顺便给妹妹带些松子糖,她最爱吃这家的松子糖,隔三差五就让我给她带,不给带就发脾气,骄纵得很。”
他说话时始终看着顾君昊,连眼角余光都没往阮芷曦这边瞄,但阮芷曦知道他后面那句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阮氏最爱吃的就是安馨斋的松子糖。
今天这场“巧遇”八成也不是巧遇,是他知道今日是镇国公夫人的生辰,阮氏一定会去国公府拜访,所以一直让人盯着她呢。
若是以前,顾君昊自然听不出他话中深意,但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已经非常明白,赵坤话中说的这个“妹妹”就是阮氏。
他这是在当着他的面跟阮氏打暗语!
好一对伤风败俗恬不知耻的……狗男女!
顾君昊并不知道阮氏和赵坤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有一点他没猜错,就是他们之间确实已经有了来往。
三个月前阮氏参加一场春宴,途中想去净房,不料天上却忽然下起了雨。
她和馨儿慌乱间埋头疾行,不小心和一个男人撞在了一起,这男人就是赵坤。
阮氏貌美,是京城乃至大齐出了名的美人,这被雨一淋,狼狈中却又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玲珑的身段落在赵坤眼里,更是让他一时挪不开眼,看痴了。
阮氏又羞又恼,赶忙跑了,事后战战兢兢,担心赵坤乱说话,坏了她的名声。
但赵坤并未对旁人说什么,只是私下里缠住了她,每每她出门的时候,他总是借机出现在附近,先前甚至大着胆子给她塞了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见难忘,思之如狂。
阮氏及笄之后就由镇国公夫妇做主嫁给了顾君昊,平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也未见过这样胆大的人,吓得手抖,回去后赶忙将那纸条烧了,心里却扑通扑通乱跳,以后出门时总忍不住在四周寻找赵坤的身影,找到之后一边暗道他孟浪,一边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前次的荷花宴早在宣平侯夫人下帖子之前,赵坤其实就已经找机会堵过阮氏一回,跟他说自家母亲马上要举办赏荷宴了,问她去不去,还说她若去的话那他也去看看,她若不去,他也懒得露面。
阮氏当时红了脸,紧张害怕的不行,生怕被别人看见,既不敢叫人也不敢大声喊,只能小声道:“这是你家的宴会,你去不去都是你自己的事,问我作甚?”
赵坤却道:“那荷花有什么好看的,我去自然是要看你的,你比荷花好看多了。”
说着塞给她一包安馨斋的松子糖。
这松子糖是阮氏惯常爱吃的,也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的。
这下阮氏连脖子都红透了,低着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君昊是个十分内敛的人,从不会像赵坤这样跟她说话,她活了二十年,还未曾遇到过如此直白之人。
别说她已经成了婚,就是她还未出阁,赵坤这样的行径都是要被骂一句登徒子的!
可阮氏却像是鬼迷了心窍似的,最终只嗫嚅着说了一句:“应该……应该是会去的。”
赵坤得了回复,没再久留,只说到时候去庄子上等她,然后转身就走了。
谁知最终宣平侯夫人定下的赏荷的日子却是 六月初八,跟周氏给她和顾君昊安排的求子的日子重叠了,她去不了。
但后来顾君昊崴了脚,她又能去了。
这一去,未等出城门就出了事,三魂七魄都不知跑到了哪里,睁眼醒来就换了个人,阮芷汐成了阮芷曦。
顾君昊不知道阮芷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心里依旧把她当成阮氏,一心想给她制造机会跟赵坤相见。
刚才就是因为知道赵坤跟在他们后面,才故意停下的。
可是当真的和这人面对面,听着他口中说出那些看似正经其实满是调戏的话,他还是着实恶心了一番。
上辈子他一定是瞎了眼,才没看出阮氏跟赵坤有染!
顾君昊暗暗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松子糖没有多少了,赵世子快去买吧,我们夫妻就先走了。”
赵坤点头,直到他们夫妻离开,才大胆地将视线停留在了阮芷曦的背影上。
也是直到这时,顾君昊才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阮芷曦的方向,想从她脸上分辨出什么。
结果阮芷曦一脸平静,看上去就像是不认识赵坤这个人似的。
顾君昊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装的还挺好。
阮芷曦确实有伪装的成分,但也不全是装的,因为赵坤对他而言真的是个陌生人。
别说赵坤了,连顾君昊在大半个月前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全是陌生的,唯一庆幸的是她穿来的时候阮氏还没跟赵坤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不然这婚内出轨可就坐实了,万一再不小心怀个孕什么的,那可就玩完了。
两人回府,又是与以往一般“相敬如冰”地各干各的,到了时辰便去床上挺尸。
但今天顾君昊似乎格外坐不住,就这么短短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去了三趟净房,每次的时间还都不短。
阮芷曦从第一天跟他接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发现了,顾君昊这个人不太坐得住,总往净房跑。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偶发性的肠胃不适,总这样就不太对劲了。
而且按照阮氏的记忆,在之前一段时间里他就已经有这种迹象了,只是不太明显,今天从国公府回来之后则表现的格外频繁。
阮芷曦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虽然她跟顾君昊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怎么说现在也是夫妻了,还是应该关心一下,于是等躺在床上房中没有下人的时候低声问了一句:“夫君,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君昊皱眉:“没有。”
回答的干脆利落,多一个字都没说,甚至都没问问她为何会这样想。
他只是因为不想跟阮芷曦多说话,但阮芷曦听着却越发觉得他是要隐瞒什么,沉默片刻再次开口:“你若是……有什么隐疾的话,还是要尽早诊治才好,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
顾君昊身子一僵,肩背陡然绷紧,若不是因为房中熄了灯一片黑暗,阮芷曦便能看见他此刻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