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冲击(第2/3页)

皇帝想了一想,想起来她那只蘅芜香囊的系带末端,就垂系着这样两颗小红珠,他认真看去,见果真是那香囊系带上的红珠,红珠在这火盆里,那那只蘅芜香囊呢……那蘅芜香囊里的红色剪纸呢……

有如霜打茄子,皇帝刚飘起来的兴头,就这么焉了下去……

“……夫人……”他幽幽地低声唤他。

温蘅也已注意到圣上发现了此事,她抿了抿唇,将头垂得更低。

皇帝指扣在她下颌处,令她抬起头来,眸光幽幽地望着她道:“……夫人好狠的心啊……”

温蘅把心一横,朗朗直视着圣上道:“这样不能见人的东西,留在身边,也是隐患,若被明郎看到,臣妇难道要说是当朝天子,是他拿命效忠信任的君主兄弟,亲手剪赐给臣妇的吗?!”

皇帝被她泠冽的目光和话语给噎住,质询的幽幽目光,默默垂下没一会儿,又抬眼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为何要连香囊一起烧呢?……夫人可以将香囊转赠给朕嘛……”

温蘅懒得理他,别过脸去,皇帝方才说要同她“说说话”,其实也真是有事要问,他心道,会不会是明郎昨日无意间发现了这香囊中的剪纸,所以今日才会如此异常?

她侧过脸不看他,他便也跟着侧过脸,凑看过去问道:“……明郎这两日,特别是昨日夫人从幽篁山庄回来后,可有什么异常言行?”

……异常言行?

若说真有什么与平日不同,那就是今晨榻上那一吻,可年轻男儿血气方刚也是常事,明郎有时也会在晨醒后与她行事,也不能真说有什么不对,温蘅怔怔摇了摇头,忽地意识到什么,急问:“可是明郎他……”

“没有没有”,皇帝看她急得要挣,忙抱得更紧,不让美人鱼从他怀里游走,口中道,“朕随便问问而已……”

温蘅心存疑虑,泠泠地望着他,“……明郎今日为何酒醉?”

“……朕许久没同他一起用膳了,今日得闲与他把盏言欢,聊聊幼时趣事,他兴致上来,就多喝了两杯……”

皇帝看她犹是狐疑的样子,轻啄了下她唇,肯定道:“就是这样。”

温蘅静望着眼前的天子,想着自己的丈夫就在帐内榻上,她却一屏之隔,被另一名男子抱在怀中亲吻,想着这样荒诞无耻、担惊煎熬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一颗心像是浸在泥潭里憋闷难受。

而皇帝的一颗心,却像是悠悠飘在云端,想想昨日刚见,今日又可再见,温香软玉在怀,真是人间乐事,抑或说,他有生以来,再没哪件事,比与楚国夫人亲近,更为有趣了,一时欢喜如饮蜜,一时酸涩如饮醋,见不着时,抓心挠肝,等见着了,也总有许多意外的小插曲,比如昨日扔明珠、今日烧剪纸,总叫他们的相会不是那么完美,可纵是总有小插曲,皇帝也觉甚有意思,甚有意思,这天底下,哪有人能像楚国夫人这般,令他明知不可,却还如痴如狂呢?!

皇帝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将近黄昏,夕阳西下时,满室暮光浮照,沈湛自醉梦中醒来,见妻子正在榻边勾系帐帷,淡金的暮光披拂在她身上,周身萦拢着柔和的光芒。

沈湛怔望了一瞬,即想起之前对她的怀疑误解,急悔的心情,立刻将初醒的懵茫冲没,他匆匆掀被下榻,连鞋也没穿,就赤足走向她道:“阿蘅……”

温蘅刚闻声转过身去,双肩即被沈湛紧紧握住,他眼望着她,眸光幽亮,轻颤着唇像是想说什么,可又像是难以启齿,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温蘅心中有事,见他这样,甚是忐忑,也不知该说什么,屋内正夫妻对望、无人开口时,忽听一声打帘声响。

沈湛抬眼看去,见来人是圣上,惊讶地连行礼都忘了。

皇帝其实已在帘后悄看了一会儿,见明郎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对她做出些什么,一边暗思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一边笑着上前道:“你中午喝得大醉,喊着要回家,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朕不放心,就同送你回来了,反正今日折子都已批看完,近来也没什么棘手朝事,朕就在你这新宅子里叨扰了半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沈湛想他御前醉酒,定然失仪了,告罪道:“微臣御前失态,请陛下恕罪……”

皇帝道:“你请朕用顿晚膳,就当抵罪了。”

说罢见沈湛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拍他肩,笑着道:“朕请你用午膳,你回请用晚膳,礼尚往来,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反应过来的沈湛,笑着一揖道:“这是微臣的荣幸。”

皇帝扯了几句,终于可往正题上引了,他眸光自她身上悄悄一掠,含笑对沈湛道:“朕方才在你家园子里闲逛时,听仆人闲聊说你夫人平日会下厨烧菜,宫里的御膳,朕早就吃腻了,不知今日,能不能有幸尝两道你家的私房菜?”

皇帝知道她会做菜后,早想尝尝她的手艺,之前召明郎入宫蹴鞠、和明郎打赌,说赢了他赐宫宴,输了他去他家用饭,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没想到那次明郎不慎摔马昏迷,他也十分后悔召他蹴鞠,断了此事,直到今日方才重提。

沈湛听圣上这样说,怎好拒绝,含笑答应道:“能为陛下奉膳,也是内子的荣幸。”

皇帝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一旁沉默的女子,笑意温和,“那朕就在此,先谢谢夫人了。”

当朝天子,自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客人,主人当倾其所有,盛情招待,春纤遵侯爷之命,捧了府中珍藏的一套金玉餐具,至厨房准备清洗时,见做好最后两个菜的小姐,抬眼看了过来,淡淡道:“我来洗吧。”

春纤遵命放下,帮着厨房里其他人,把菜往外端,温蘅将这套金玉碗碟,放入盛满清水的铜盆中,默默看了片刻,趁无人注意,悄将一罐盐,也泼入其中,将这套金玉碗碟,在齁咸的盐水中,反复浸了又浸,任其风干后,方命侍从端至花厅。

其时天色微黑,花厅中明灯高悬,诸菜都已上齐,满桌丰盛,香气四溢,赵东林领着宫侍验过毒后,沈湛请圣上落座,皇帝人坐下后,见她不在,问道:“怎么,夫人不一起用膳吗?”说罢,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补了一句,“哪有做菜的人,反而吃不上的道理?!今夜这是家宴,明郎,别太拘礼了!”

沈湛熟悉妻子平日习惯,回道:“想是内子炒菜时,衣裳染了油烟,去房内更衣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他说着朝外看去,见妻子正穿过暗茫的天色,向这里走来,身上也果真换了新的干净裙裳,上前挽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在膳桌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