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生娃二合一(第2/3页)

宫侍回道:“武安侯来正堂前叩收赐礼时,这样的阴凉天气,身上面上却似有汗意,瞧着先前像是在练武,看起来精神干练、英姿飒爽。”

皇帝沉默片刻,没再问什么,只摆手令宫侍退下。

他人在御书房,无言孤坐许久,起身走至百宝架前,拿起那柄乌金匕首,抚望着其上“断金”二字,心里絮絮乱乱想了一阵,又绕到了那场噩梦上。

那噩梦,自在紫宸宫将他惊醒,就一直在他脑中萦绕不散,且似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近来雨寒秋夜里,又断断续续梦见几次,令他越发不安,皇帝抚握着乌金匕首,沉思许久,终是传赵东林进来,命他领人在绛雪轩准备一桌夜宴,宴请武安侯。

当然,此宴自不会对温蘅说,天将入夜时,边批看奏折边陪了温蘅一下午的皇帝,只对她道有紧急朝事需处理,让她待会儿先用晚膳。

他人将离开建章宫时,回身看去,见温蘅坐在窗下,微低身子,似同腹中的孩子在说什么,灯光柔拢,清影映窗,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剪影,就令他心中生出家的感觉,暖意满怀,秋雨冷意扑面打来,亦觉不出半分寒意,人还未“离家”,就已想归去,回到她的身旁。

皇帝心中哑然失笑片刻,念及等在绛雪轩的明郎,沉重的心事,立又压上了心头,他再看了温蘅一眼,登辇离去,在前往绛雪轩的一路上,都在想见着明郎,该说什么,要说什么,可等真见着了,看明郎面无表情地朝他如仪叩拜,却又是不知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回不到过去,说什么,明郎心中的怨恨,都无法彻底消除,他做下那等事情,也不敢奢望能与明郎和解如初,他只怕那梦境成真,他和明郎约好了,要年老落牙了时,再比拼谁抿吃葡萄吃的快,要白发苍苍时,一起坐看大梁太平江山……

皇帝抬手亲扶明郎起身,明郎并没有避让,只是身上的秋衣微凉,触在手里,没有半点温度。

皇帝想,一旦定国公府谋逆案被查明为冤,炮制冤案的华阳大长公主,就将是死路一条,明郎知道此事吗……他若知道,他会怎么做,他会在温蘅、在他母亲的性命、在他武安侯府的世代荣光中,怎么选……

……其实没得选,这冤案,他定是要翻的,事已至此,他没得选,明郎更是没得选,他们只能被时势裹挟着向前,预想着到尘埃落定的那一日,会是何等光景,却又无法改变……

满桌佳肴几无人动,只是贮满佳酿的酒壶,在淅沥的雨声中,渐渐空了,又一杯凉酒入腹,皇帝低道:“明郎,朕望你长命百岁。”

明郎似听得微微一怔,但仍是未说什么,只是恭声道:“微臣多谢陛下关心。”

秋雨不绝,静轩沉寂,入口的清醇美酒,也像是苦的涩的,皇帝微哑着嗓子,正欲再度启齿,忽听轩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不多时,侍守在外的赵东林打帘入内,满面惶急,“陛下,楚国夫人要生了!!”

皇帝惊得站起,“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赵东林急道:“侍女报说夫人突然早产,瞧着情形极坏,产婆也说夫人本就体虚,如今又突然早产,怕是和龙裔,都会有危险……”

玉瓷碗碟被仓皇离去的身影,拂带落桌,声音尖刺地摔得一地狼藉,皇帝急走出轩,也不待侍从打伞,即冲跑入了秋夜冷雨中,他心神欲裂地想着离去前所见的明窗清影,惊怕到了极处,一路发足狂奔,心惊胆战地急跑回建章宫,看殿内人影幢幢,似个个慌乱无比,更是惊惶。

……不能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是她的丈夫,他不能乱……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家人,是要长长久久的……

皇帝强忍住彻骨的惊惧,急走入寝殿,在看到榻上的温蘅痛到紧咬着唇、面色苍白如纸的一瞬间,所有强装的镇定,立刻溃不成堤,脸色也惨白如纸一般,仓皇上前,紧握住她的手道:“朕在这里,朕在这里,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然而临产的温蘅,痛到浑身汗下、心神恍惚,根本不知身边有何人、在说什么,一阵阵剧烈的痛意猛袭后,她像是被冰冷的潮水推入了深渊中,意识越发模糊,连疼痛都似渐渐离她远去了,只想沉在那片深渊里,就此睡去,不复醒来。

产婆看楚国夫人晕过去了,急让人取针来要扎夫人指腹,十指连心,皇帝见状破口大骂,产婆急跪地道:“奴婢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伤害夫人半分,奴婢只是想让夫人清醒,若是夫人一直晕厥,无力生产,那不仅龙裔难保,夫人怕也会醒不过来了!”

皇帝听得越发心惊,他看了看那冰冷尖细的寒针,犹是不忍,趴在榻边,急在温蘅耳边高唤“夫人”“阿蘅”,如此看她仍是不醒,越发惊惶,紧攥着她的手,急到语无伦次,一时道“夫人快醒醒,朕和夫人约好要一世长久的”,一时道“只当是为了薛家,为了薛家醒过来好不好”,一时道“夫人不能抛下朕,夫人若还恨朕怨朕,那必得好好活着,才能折腾朕一辈子”,如此颠三倒四地高声急说着,终见温蘅乌睫微颤,似要醒来。

温蘅原似在混沌中沉沉浮浮,无尽的倦意,似要她就此沉入渊底睡去,远离尘世间一切苦痛,就此平静深眠,可心底,又另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一直在告诉她不能睡去,不能睡去……

……是谁……是谁在唤她……

她像是想喊一个人的名字,可微张开口,却又不知道是要喊谁,她挣扎着去想,人也在深渊中挣扎着上浮,在将见天光时,一个激灵,忽地醒觉,唤她的人,正是她自己,她是温蘅,也是薛蘅,她不能睡,不能睡!

皇帝紧盯着温蘅微颤的乌睫,见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大喜过望,紧攥着她的手,重重地吻了几下,产婆等自也大喜,大喜之余,请圣上出去。

皇帝想要一直守在温蘅身边,不管产婆们如何相劝,都不肯离开时,见温蘅忍痛朝他看来,唇齿微动,似是说了什么。

皇帝没听清楚,急贴到她面前问道:“夫人说什么?”

下一刻,气弱而冷厉的“滚开”两个字,重重地砸了过来。

皇帝似被这两个字砸晕乎了,怔怔坐直问:“……夫人说什么?”

一旁的产婆讷讷须臾,结结巴巴道:“……夫人……夫人请陛下离开……”

温蘅人一醒来,即被彻骨的痛意袭卷,她需忍受疼痛、集中精力生下孩子,哪忍得了皇帝在旁这般唧唧歪歪,见他还紧攥着她的手,像只呆头鹅一般赖坐在榻边不走,心里更是烦不胜烦,又咬着牙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