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更
等魏时带着刘钰和元宝回去的时候,官差已经过来报过喜了,爆竹也已经放过了,宅院门口留下一地的红色碎屑,两颗石狮子上挂着大红绸布做成的花。
瞧着就可以想象当时有多热闹,魏时这会儿亢奋劲儿已经消下去了,多走几段路确实有醒神的功效,还好他在外头多溜达溜达,不至于回来之后直面这热闹的场景。
说实在的,高兴归高兴,可是特别喧杂的庆祝方式,尤其是又有很多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还是挺不能适应的。
不过等进了府,一家子居然还没吃饭,就等他和刘钰回来了,魏时也是哭笑不得。
“万一我跟刘钰在外面用膳,你们岂不是要等到晚上了,下次别这样,又饿不着我们俩。”
还好是回来了,没被昔日的同年和同窗拐过去吃酒,不然的话,这三个人岂不是要饿肚子,岳母和姨娘都是长辈,夫人可是还怀着孕呢。
“这才多长时间,再说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兴奋,需要一路走回来醒神,我们大家伙也兴奋着呢,还不得聊聊天、说说话,也跟着醒一醒神,这不就等到现在了。”
刘枫说的也是实在话,她们三个也没刻意的要等人回来用膳,只是太过兴奋了,即便是回来就坐下,面对满桌子的饭菜也吃不下。
“报喜的人可遣派出去了?”
“放心吧,该去的都已经去了。”
娘家,老师家,师伯家,国子监的几位先生那边,包括李家,她都让人过去报喜了,当然人家觉不觉得这是喜事儿,那就不一定了。
这一顿迟来的午膳,还是蛮丰盛的,心情轻松愉悦的魏时敞开肚皮吃了不少,以至于饭后,都需要去散步消食了。
刘夫人则是带着刘钰回去了,这宅院实在是不大,每次过来住,都得拉好几车的行李过来,等搬回去的时候,再把这些东西都拉走,是以,想要在魏府留宿,还真不是一件随便就可以决定的事儿,得提前把东西收拾好才行。
刘钰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相当老实,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打拳的时候打拳,今儿算是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出来的,他要是不听话,就得立马被盘问,心里头有什么择妻的标准。
他能有什么标准,这才哪儿到哪儿,姐姐都能十九岁才大婚,他一个男子汉急什么。
“老师也该散值了,我得亲自过去跟他老人家报喜,师伯那边也得去一趟,晚膳就不用等我了,也别让厨房的人准备了。”
不嘱咐这一句不行呐,让身怀有孕的夫人饿着肚子等他,实在是于心不安,而且他这边要是不给个准话,厨房那边的人就一直会准备着,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先不说浪不浪费食材,关键是太熬人了。
夫人是如何管家的,他不打算插手,这些规矩应该已经是刘家好几代积累下来的,也可能这京城的官宦人家都是如此,他没必要把后世的规矩拿过来,免得这规矩也跟人一样水土不服。
只不过,说他矫情也好,说他小市民心态也罢,能少给人添些麻烦,他就尽可能的少添,这么做可能也没多少意义,就是图个心安吧。
——
魏时到沈府的时候,正好赶上老师散值回来,师徒俩是在大门口遇上的,不同的是一个骑着马,一个坐着马车。
沈舟高兴呐,连马车也不坐了,让下人把学生的马匹牵到马厩里去,拉着学生的手,就往府里头走。
“老夫在衙门就知道你的喜报了,好好好,真的是太争气了,头段时间看你誊写出来的答案,老夫就知道差不多稳了,如今,果不其然,真的是太给老夫争气了。”
学生的兴奋劲儿过去了,老师的还没过去呢。
沈舟这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在这之前,挑来捡去的,硬是一个都没收,大家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可是私底下也是议论过的,尤其是在他破例收了魏时为徒之后。
‘挑来捡去的,最后都没人过去请他收徒了,只能收了一个庶子当徒弟’
‘以前还觉得他眼光高,现在看来,什么眼光高啊,分明就是老糊涂了’
‘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
诸如此类的话,沈舟也是听说过的,几个儿子在信里头也提起过这些事儿。
可现在,这些人傻眼了吧,十六岁的会元,放在哪都是绝对的天之骄子,更何况他这个学生还极有可能成为本朝第一位大三元。
在衙门的时候,他听着同僚们恭贺的话语,心里头别提多舒爽了,他并没有要求学生要考个会元、考个状元回来,毕竟他也不是专心做学问的大家,修建水利工程这种事情,那些‘之乎者也’的句子还真用不上。
这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不是。
看得出来,老师难得这么高兴一回,不光让人上了菜,还拿了酒。
“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必须得喝点儿。”
沈舟自己也不是个能喝酒的人,所以平日里也很少喝酒,不过有些话,不喝酒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学生说,不管是为了今日的大喜事儿,还是为了把那些话说出口,今儿都得喝点。
事实上,魏时在家中已经是喝过酒了,只不过没喝多少,出门之前又换了衣服、漱了口,这会儿身上应当是闻不到什么酒味儿。
老师要喝,那就喝吧,难得这么高兴,师伯那边,明天去也成,老师跟师伯这关系,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除了开头,沈舟说了不少‘高兴’、‘争气’之类的话,紧跟着就开始聊他手头的水利工程。
魏时为了备考会试,已经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没有翻看过水利方面的书籍了,原本他在这方面的水平跟老师比起来,就很不怎么样,这会儿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说着说着,忽然就切换了内容。
“世人都喜欢酸言酸语,从一个方面比不过人家,就会从另一个方面去抨击他,去恶意的揣测他,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就算是遇到了,也不用管这些个跳梁小丑,任他们说去,说破了大片,也不过是把自己内心的丑恶揭露开来……”
沈舟有些语无伦次,他很想跟学生说明白,但有些话又不好说的太明白。
不过魏时确实是听明白了,老师大概还以为国子监是一个真正的清净之地,听不到什么酸言酸语。
实则不然,别看他入国子监两年来,一直都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可是群体生活,总是免不了要跟人接触的。
再加上国子监就那么大,里面的学生又那么多,很容易就在不经意间听到很多自己不想听的话。
这些话大概就是老师所说的酸言酸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