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从别处到平江府这边来做生意的商人,这几年不是没有,而且还挺多的,但大多数都是来此地收购商品,之后再转运出去,很少有人像黄学林这般,是打算在平江府这边扎下根的。

如果说,魏时这些年一直致力于科举和仕途,那黄学林这些年的时间,则是大部分花在了自家酒楼的经营上。

原本只开在燕县的黄家酒楼,如今不光是柳州城有分店,好几个府城都有,虽然还没有到遍布整个大靖朝的程度,但已经有十多家黄家酒楼在各处经营着了。

黄学林这些年也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了,这一次选择到平江府来,一则的的的确确是看中了这块地方,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平江服务最近这几年的发展都是有目共睹的,二则也是奔着昔日好友来的。

家族生意做得越大,就越是明白这上头不能没有人,而且这上头的人官越大越好。

倒不是黄学林起了要抢他人生意的念头,而是在生意场上惯来如此,有人护着,这路子才能顺顺当当的,咱不抢别人生意,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咱的生意不是。

所以他才为这事儿特意找了魏定,当年也是魏时介绍他跟魏定认识的,一开始在柳州城开酒楼的时候,还多亏了魏家。

由魏定找到曾经柳州城的知州魏成大人,然后就认识了魏时的儿子,刚刚考中举人的魏远。

这也算是巧合了,倘若不是遇到了魏远,魏远又打算启程回平江府,那他可能要再等上一年多,才决定要不要来平江府。

毕竟谁也不知道,魏时还能不能在平江府连任三年,主政官是谁,于商人而言还是挺重要的。

可碰到了即将要回江佑府的魏远,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不抓住,那他就白在官场上做这么多年的生意了。

早些年就是不太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才会慢慢跟魏时断了来往,总觉得无话可说,无事可聊。

而事实上,哪怕在魏时没有被封爵之前,对于他这个小小的商人来说,也是高高在上、平日里根本就接触不到的人物。

黄学林倒是很能够适应这种落差,哪怕是在刚刚认识的时候,魏时在这一群同窗里就属于鹤立鸡群的,即便那时候小,可也清楚这样的人日后肯定能够出头。

也就是在魏时十岁那年,从嫡长子一下子变成了庶长子,想吃点好的都得私底下从外边买,那时候是两个人之间差距最小的时候。

想想还挺让人感慨的,怕是当年燕县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魏时可以做到今天这种程度。

何先生当年最看重的就是魏时了,甚至前些年去世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句,这是此生教过的最得意的学生。

那会儿他可不在燕县,也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何先生了,这句临终之语,还是辗转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死者为大,应当不会有人杜撰这些。

所以这次见魏时,他也有把何先生的这句话转达。

比起老家就在燕县的黄学林,魏时才是没怎么见过何先生面的人,他上次回燕县,还是十五岁那年,今年他可都已经三十五了,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没再见过昔日的老师和同窗了。

也就是跟黄学林,在那之后又见了两次,可也不是在燕县,而是在江佑府,一次是他回乡祭祖,一次是祖母去世。

现在再想想这些人,有很多魏时都已经记不起模样来了,就像上辈子的那些人,都逐渐的在记忆里淡去。

魏时在得知何先生死讯的时候,老人家都已经逝世三个多月了,是何先生的孙儿写信告知的,别说是他赶不上回燕县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了,就算是赶得上,也抽不开身,能做的不过是在佛前烧几炷香、烧几本佛经罢了,就如同他能够对大伯母做的事情一般。

平江府地广人稀,不管是农人,还是商人,亦或者是其他阶层的人士,平江府都广开欢迎之门,当地人是什么待遇,外地人也是什么待遇,不会有地域之分。

魏时并不需要给昔日的好友大开‘方便之门’,因为这门本就是对众人敞开的,更何况有两个人的这份关系在,在人情社会里本就相当于是一张通行卡了。

幼时的玩伴、同窗,又曾是多年的好友,再见面彼此都觉得陌生,也没有太多能够聊得到一起去的话题,两个人单独一块用的这顿午膳,可以说都没怎么吃好,光想着怎么接对方的话,怎么聊天了,哪里还顾得上用膳。

好不容易把人送出门,魏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关系,总是冷场尴尬肯定不好,但真要不断的找话题聊天儿,这样的热络也颇让人累心。

更何况,儿子今儿才回来,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呢。

魏时快步走向后院,若不是顾着读书人的仪态,可能都要一路小跑了。

他已经问过下人了夫人和两个孩子都是刚刚用过午膳,如今正在后花园儿陪着大黑晒太阳。

大黑已经是一条老狗了,嘴巴里的牙齿都已经有两颗脱落掉了,从京城到平江府,一直陪伴着他们一家人,以前还很是活泼呢,最近这大半年已经不怎么爱动弹了,大多数时候都懒洋洋的躺在垫子上。

魏时过去的时候,夫人在给大黑梳毛,旁边的儿子跟女儿则是在下棋。

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棋局上的形势如何,远哥儿绝对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人,无论在哪个方面都颇有天分,包括下棋也是这样,相比之下,宁娘就没有这么的‘全才’了,若是相同年纪的两个人对弈,宁娘都比不过远哥儿,更何况现在两个人还差了十岁。

刘枫一见着夫君,立马就站起来了。

“你儿子说,准备在平江府闭关读书四年,四年里都不打算考虑人生大事了。”

这样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打算避讳只有七岁的女儿,一则是因为小家伙比较早熟,二则也是因为这夫妻俩心都大,在一部分规矩上,可以说是不屑于去遵守的。

魏时反应倒没有夫人这么大,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四年后儿子多大了,而是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显然是被这几次的考试给刺激到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人受了打击,能够选择奋勇向前,就是好事情,是比一帆风顺更好的事情。

“可是已经想好了,人的一生没有哪个四年是可以浪费的,你应该清楚,为父对你的希望从来都不是什么高中状元、名列一甲,依着你现在的水平,按部就班的准备上几年,用不着太过努力,四年以后进二甲就稳了,可能对于新科进士来说,一甲跟二甲的区别很大,但也就是头几年的事情,在官场上呆的时间久了,谁还会管是一甲进士,还是二甲进士,这里面的差别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