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黑气

胡嬷嬷见惯了后宅风浪,却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景象,呆了几息,才连忙挡在程明远和程明期的身前,不让他们见着这样的惨景,却见程锦竟也同那些大理寺的人们一块儿凑到尸体周围的时候,骇得头皮发麻,快步上前一把将程锦扯了回来,低声道,“我的小祖宗,您就别往前凑了,这种事晦气得很,小心别冲撞了!”

程锦还没说什么,程明远却好奇地冲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张望,“胡嬷嬷,莫怕,我八字重,有我陪着,什么东西都冲撞不了五姐。”

程明远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遇到这种事,只觉得好奇,哪里顾得上害怕。

“可惜此人已死,若是还有一口气在,给我们留下一星半点的线索就好了。”赵青山惋惜地看着那具已经成了焦炭的尸体。

叶萍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大理寺众人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此人活活烧死在大理寺门口,若是传扬出去,明日上朝的时候,那些言官们肯定要像野狗一样,逮住大理寺参个够本了。

萧清明被吓得魂不附体,他在南疆见过这样莫名其妙被活活烧死的人,总觉得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十有八九是他父王的那位侧妃派出来的人所为。

他此刻突然对隆庆帝感激涕零起来,赵青山给他换了这批侍卫虽然不听话,但是武艺高强,也是真心想护住他活下去的,换成自己之前那批酒肉废物,怕是他们还没酒醒,他就被害了。

“世子,这里不太平,我们先回去吧。”萧清明身边新换的侍卫头子,一板一眼地说道。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萧清明忙不迭道,“回去回去,现在就走,你们两个陪我一道坐马车,其他的给我在马车外护好了!本世子要是伤着一根头发,便要了你们的命!”

萧清明虽然跋扈,但却比谁都怕死,恨不得躲在府里永远不出来。

他这般乖觉,惹得赵青山也多看了他一眼,若此刻他的声音不要抖得那般厉害,恐怕还能让那些侍卫高看他两眼。

不过此刻众人都顾不上搭理这位祁王世子,叶萍手里还拿着程锦那被烧得不成样子的斗篷,右手紧紧攥得青筋直冒,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具焦尸,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人不仅是在大理寺门口被烧死的,还是当着她这个少卿的面,这让她在朝堂,在同僚之间如何自处?

没想到这伙人行事越来越张狂,已经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大理寺了。

程锦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趁着胡嬷嬷拉拽程明远的机会,灵巧地绕过她,再次钻进人群之中,她年纪小,个子也矮,三两下蹿到了焦尸旁,细看之下,大吃一惊。

“咦?”

叶萍回过神来,见这个小姑娘蹲在尸体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尸体看,胆子大得不似常人,若换在其他时候,兴许还能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同她说上两句,现在却烦躁地皱起眉,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不知轻重。

“可有什么发现?”叶萍这话是对着赶来的仵作说的,程锦却头也不抬道,“此人是从体内烧起来的。”

不止是叶萍,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悚然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程锦,人的体内如何能自燃起火?

正在一旁检查尸身的仵作,同样脸色古怪,有些艰难地说,“不错,火确是从体内烧起来的,腹内脏器全都燃成灰烬,有几根骨头甚至已经化成灰了,真是怪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

那个“火人”出现时还能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连骨头都已经烧成灰了,便是身上浇了油或是酒都不可能做到,可是火如何从体内燃起?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小公子,何种情况之下,人能从体内自己烧起来?”叶萍总算把目光投向了程锦,抛开偏见,她觉得兴许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孩儿还真能对案情有所帮助。

程锦皱着眉头沉吟着,正想说些什么。

“阿锦!”程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听胡嬷嬷说了个大概,也吓得有些腿软,知道程锦蹲在尸体面前看热闹,气得直摁太阳穴,冲着程锦厉声喝道。

程锦一听程夫人的声音就觉得心虚,也顾不得回答叶萍,讪讪地站了起来,慢慢从人群中挪了出去,“阿娘。”

“还不快同我回去!”程夫人在程锦面前鲜少露出这样震怒的模样,程锦却再次看见了她眉宇之间那抹黑气。

如果说之前那次黑气似有若无,她并不能完全肯定,这一次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夜色昏暗,她发现自己不是用眼睛看到这抹黑气的,而是自己“感知”到的。

这一次的黑气浓烈,似乎与那具焦尸有着说不清楚的联系。

那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齐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宗师级人物,她对这个世间认知的也较常人更多,例如北蛮和南蛮皆同妖族有所关联,还有那几个被封印于地底,却蠢蠢欲动的大妖,不世出的方士们那层出不穷的法阵、秘术,那些看似是想象出来的传言故事,很多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赵华当年受身体所限,只是知晓一些皮毛,并未得到这一部分的真传,赵齐将这一部分传承悉数给了文定年,而当年文定年在北蛮暴毙,用自己的性命换得北境数十年安稳,怕是也和那些无法言明的存在相关。

文定年死得太过突然,不知是否将这一部分传承给了苏寻……

怕是不曾……

程锦扭头看着叶萍,叶萍是鸿山弟子,若是苏寻得了文定年的传承,不可能不传给她,就算她学艺不精,心里也应该有数,不至于在见着这具焦尸的时候这般无措惶惑。

不过五十年的时间,鸿山书院的绝学竟零落至此,便是她已经不把鸿山书院当成自己的责任了,还是不免唏嘘感慨。